這真是一石二鳥之計,既可把清流支開,又做了一個大方的主人。
余求深蹲到她身邊,喁喁不知談些什么。
珊瑚用手肘推一推清流。
她輕輕同清流說:“又簽過兩次支票給他?!?/p>
數(shù)目已經(jīng)不少。
珊瑚說:“可能有點后悔把你帶上船來,那人雙眼老在你身上打轉(zhuǎn)?!?/p>
清流不置可否,她有她要忙的事。
“來,”珊瑚說,“我?guī)湍愦虬纭!?/p>
“做一夜公主也是好的。”
“記住,十二時整要回來。”
兩個人都笑了。
馬星南打電話過來:“六時整我過來接你?!?/p>
清流急急應(yīng)了一聲。
珊瑚正幫她梳頭,將一把頭發(fā)束到頭頂。然后,捧出一只餅干盒子似的首飾盒,打開,取出鉆冠。
“哇。”清流忍不住張大了嘴。
珊瑚笑:“這是首飾之王,來,沒有頭銜也要試一試?!?/p>
鉆冠稍有分量,兩邊扣緊了,把清流整張臉映得寶光流轉(zhuǎn)。
女性追逐鉆飾,實在有最佳理由。
珊瑚贊歡:“再不需要其他飾物。”
“這頂皇冠做工如此細致,不像是現(xiàn)買的。”
“好眼光。這原是俄國羅曼諾夫皇族的遺物,列寧革命時流入歐洲,賤價出售,那正是有錢人搜刮鉆冠的最佳時刻?!?/p>
清流惻然:“原來全是身外物。”
“正確?!?/p>
六時整,她走出船艙,馬星南看到她,啊的一聲。
步人宴會廳,所有客人及侍應(yīng)生又是嗡嗡地竊竊私語。
馬家的男丁全部站起來迎賓,以示尊重。
馬紅梅完全改變態(tài)度,殷勤地叫清流坐她身邊。
清流真想告訴她:衣服、鉆冠,全是借用的呀,鐘一敲十二點,全部得歸還。
穿上那樣的衣飾,不由她不端端正正地坐好,竟似公主般端莊。因不知說些什么才好,馬家的人也不便隨意開口。
終于,馬老先生試探地問:“聽說,你是劉太太的養(yǎng)女?”
連清流自己都覺得訝異,睜大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馬星南來解圍:“我們跳個舞?!?/p>
清流坐累了,正想站起來松一松。
他倆轉(zhuǎn)到舞池。
馬紅梅看著清流背影說:“還有一個謠傳,說她是她的私生女。”
“看得出她十分得寵。”
馬紅梅冷笑一聲:“媽,你肯把那樣名貴的鉆飾借給我戴嗎?問你多次,只說在珠寶店里修改?!?/p>
這時有客人歡呼:“船到那不勒斯了?!?/p>
馬星南說:“我陪你上岸去走走?!?/p>
“不,太晚了。”
“那么,到甲板散步總可以?!?/p>
她跟他出去,高高在上,俯視地面。
碼頭上涌滿窮人孩子,不住向游客揮手。
遠遠看到清流,大聲喊:“美麗的小姐,請施舍點錢,擲下來即可?!?/p>
清流駭笑,沒想到這種情形會在非第三世界發(fā)生。
馬星南說:“孩子討錢用是那不勒斯的傳統(tǒng)?!?/p>
“應(yīng)該禁止呀,如此有辱國體?!?/p>
“也許,人家沒有那么多心?!?/p>
樂隊在餐廳里演奏起《回到蘇連托》。
“明早我們?nèi)ヌK連托碧綠巖洞游覽如何?”
“明日再說吧?!?/p>
這種人家,面色轉(zhuǎn)變太快,清流適應(yīng)不來。
在甲板上轉(zhuǎn)了一圈,紅緞鞋有點擠腳,清流便借機早退。
她特地走進餐廳向眾人一一道別,馬太太還摟著她吻別,清流心中大喊吃不消。
離開人群,才松一口氣。
第一件事便是脫掉高跟鞋,赤腳走回艙房。
進了門,發(fā)覺燈全熄了,未到十二時,劉太太已經(jīng)睡下。
清流反手到晚服背后拉下拉鏈,噓,肌肉與脂肪齊齊恢復(fù)原狀。
她把裙子搭在沙發(fā)上,待明日處理,便一徑回臥室卸妝。在浴室里輕輕除下鉆冠,洗干凈臉,她嘆口氣,走到床邊,開亮了臺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