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車中，她嚅嚅說出憂慮：“我不大會說話?！?/p>

他不在乎：“那就不要說好了，我代表你講?！币涣Τ袚?dān)。

從許律師起，都盡量給她信心。

廣田看著窗外，不再言語。

車子駛到目的地，下車的時候，李和忽然拉著廣田的手，一個箭步走入電梯大堂。

他一連串動作是那樣自然。

他與她走進(jìn)電梯，才輕輕放開她的手。

廣田訕訕地不出聲。

這只手，不知多久沒有被異性握過，不知是否粗糙僵硬，令他人生厭。

廣田漲紅了腮，更加說不出話來。

通過接待處，立刻有人帶他們進(jìn)會議室。

一位中年女士迎出來：“請坐?！?/p>

李和介紹：“宇宙圖書公司總經(jīng)理新見一，這是王廣田?！?/p>

新女士笑：“請坐，寫作人必須有一個這樣響亮的名字?！?/p>

她親自替客人斟出咖啡。

李和答：“廣田是真名?！?/p>

“真名很重要，比起那些稀奇古怪的筆名成熟得多，先占勝勢?！?/p>

廣田看到她臺上、臺底、地板，四處堆滿原稿，每疊封面上邊，都貼有表格，有人先讀過了

，在表格各項成績上給分，像文字六十分，懸疑性三十分，還有創(chuàng)意五十分等，像老師給小

學(xué)生的測驗卷評分。

廣田大開眼界，瞠目結(jié)舌。

新女士微笑：“我們雇了十多名閱稿員，什么都不做，專門讀投來的小說稿，凡是平均分七

十分以上的才會來到我辦公室。”

李和問：“有否九十分的作者？”

“有，當(dāng)年江信恩的原稿，一邊打字，一邊已在整個辦公室傳閱?！?/p>

李和問：“這種制度不會導(dǎo)致滄海遺珠？”

新女士失笑：“我們這幾年根本魚目混珠。”

“為什么這么多人想做作家？”

“是因為江信恩效應(yīng)吧，他現(xiàn)在住在夏威夷，已經(jīng)三年未回來了，聽說嗜好是爬上樹摘椰子

釀酒，你說，是否優(yōu)哉悠哉？”

“好，說說廣田這一筆?！?/p>

“看過頭三章，的確有七十分成績，還需看整體氣氛，但是可以出版，可惜兒童故事銷路一

向有限，廣田要有心理準(zhǔn)備?！?/p>

李和問：“網(wǎng)上圖書進(jìn)展怎樣了？”

新女士攤攤手：“失敗。昨日傳來消息，連美著名驚悚小說作者史提芬京都決定停止上網(wǎng)小

說，恢復(fù)印刷舊制，他的網(wǎng)上作品《植物》共有五章上網(wǎng)，只得五成讀者閱后付款?！?/p>

“談到稿酬了?！?/p>

“同京先生一樣可好？京的第一本小說發(fā)表，稿酬約二千五百美元?！?/p>

李和面不改容：“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新總，物價飛漲?！?/p>

廣田張大了嘴，寫作這等斯文的行業(yè)，竟像地攤小販般討價還價！只聽得李和說：“加一個

零位吧。”

廣田一顆心似在胸中躍出。

李和加一句：“可能會拍成電影呢?！?/p>

新女士也笑：“可能挪到好萊塢史畢堡公司去拍攝呢，我每期買彩票，就是因為可能這兩個

字。”

“新總真是明白人?！?/p>

李和可算是談判專家。

新女士看著王廣田，這女子有現(xiàn)代女性罕見的沉默怯意，三十分鐘以來，她坐在一角一聲不

響，只是專心聆聽。

她值得出版社另眼相看嗎？每一項投資都是冒險。

上頭關(guān)照她賣個面子給這位王小姐。

正在躊躇，有人嘭一聲推門進(jìn)來。

原來不敲門，毋需通報的正是許方宇律師。

她朝李和及廣田打了個招呼，然后同新女士說：“替你找到了?！?/p>

新女士跳起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