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子,麻煩來了?!鄙钜估铮俑F木兒煲電話粥時,我禁不住跟她叫苦連天起來,希望她能給我出謀劃策之類的。
“除了實話實說,你沒有別的選擇?!辫F木兒說。看來,她的智商指數(shù)也有限,提不出什么建設性意見。
“問題是我對彭哥的行蹤一無所知啊,圣虹姐找我,只能扮演一回徒勞的角色?!蔽姨崃镏鵁o繩電話,一邊跟鐵木兒說,一邊從這屋走到那屋,又從那屋走到這屋,我知道,這無助于我的思維,卻有助于我緩解焦慮。
我們倆最終討論的結果是:既然找不著對策,那么就采取頹廢派的方式來解決,于是,我撂下電話,像只鴕鳥一樣把腦袋扎進羽絨被里,睡了。
無奈的時候,先睡一覺再說,是臭名昭著的頹廢派的一貫伎倆。
轉(zhuǎn)天,我還在做夢的時候,圣虹姐就來了,把我從被窩里提溜出來,跟“半夜雞叫”里的周扒皮似的說;“雞都叫了,怎么還不起來干活!”
看看表,才十點鐘,比平時早醒了兩個多鐘頭呢??墒?,抬頭看見圣虹姐的那莊重肅穆的一張臉,嚇得沒敢說什么。
圣虹姐一直拿我當親兄弟看待,總說,一個沒娶妻的人就算不得成年人,就需要保護,所以誰要跟我交戰(zhàn)她都站在我的營壘里。我當然不會對她背信棄義,我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祈禱彭哥千萬不要做出什么對不起圣虹姐的勾當。
“你緊張什么?”圣虹姐問。
“我緊張了嗎?”我反問道。其實,我能感覺到我的嘴唇在哆嗦。不禁,我想起俄羅斯那個一直躲在柏林的作家別雷,在他的《彼得堡》里就形容過哆嗦,他說:這嘴唇使人想起切成片的鮭魚。
我們在廚間喝過秀大媽煮的咖啡之后,就出門了。秀大媽卻從不喝咖啡,她寧肯吃蛋糕喝紅糖水。
冬天的田野上一片荒蕪,但是天空卻出奇的晴朗,使人不禁想起一首歌,就是藍藍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馬兒跑。跑著的那匹馬拖著一掛大車,馬車上堆著自家種的大白菜,像是去趕集。
我們倆一邊“壟山行”,一邊談些無關痛癢的問題,關于氣候,關于流行性感冒,關于長時間上網(wǎng)所導致的脊椎疼痛,隨便談什么都行,只要別談彭哥。
“柯本,你知道我為什么熱衷給別人調(diào)解家務嗎?”圣虹姐說。
一陣尷尬的沉默。
“告訴你,我是想從人家家庭生活的不幸中獲取一些安慰?!?/p>
我怕冷似的把風衣領子翻上來,褪了褪脖子,“圣虹姐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聽起來有一點齷齪,有一點卑鄙,有一點心理陰暗,是不是?可是,這確是事實?!笔ズ缃愕难劬Π臅r候竟然是琥珀色的,十分晶瑩,仿佛是在燃燒。也許因為氣溫太低了,她的臉色是緋紅的。
我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真巴不得我變成一縷空氣,立馬銷聲匿跡,就解脫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彭哥的所作所為,其實,我心里跟明鏡兒似的?!逼饺绽?,文文靜靜的圣虹姐一旦發(fā)作起來,也是蠻嚇人的。難怪說,女人都具有兩面性,要么是上帝的一塊冰,要么就是上帝的一團泥巴。
“不過,憑我對彭哥的了解,他還不至于墮落成一個背叛者。”我說。不過,我對我的觀點持懷疑態(tài)度的。這年頭,誰敢給誰打保票?就是巫師也未必敢!
圣虹姐仿佛突然找回了自尊和自信,她說:“但愿如此,我們拭目以待吧?!边@時候的圣虹姐顯然是冷靜了下來,除了冷靜還是冷靜。
不提防,一輛馬車從我們身邊弛過,掀起一片煙塵,那匹馬的鬃毛是棕紅色的,閃閃發(fā)光,很是雄壯,很容易聯(lián)想到普希金時代的驃騎兵……靈光一閃,我有了一個好玩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