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本,我要暫時離開這里一陣子?!边@天,蘇懷對我說。從鈴子走了之后,他的身上就開始多了一種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稱的滄桑,仿佛一個年邁的靈魂安裝在了年輕的軀體上,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有什么事嗎?”我問。
“我把金絲雀送到她的奶奶那里去,我怕我照顧不好她?!碧K懷說。我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好久沒刮胡子了,變得很像好萊塢電影里的黑幫老大,而且是白蘭度那種。
至今我也不太明白,蘇懷為什么輕而易舉地會放棄了鈴子,盡管我認為選擇放棄是明智的,對他而言更是如此。因為他太愛她了,她的背叛,無疑是給他致命的一擊,他承受不起,誰也想不出他承受不起到什么程度,以至于他看到她就會條件反射似的想起她的背叛,他的心便止不住地流血……
蘇懷走了,現(xiàn)在這里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鐵木兒開玩笑說,這時候的我,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一天中午,突然鈴子給我打來了電話,邀我一起用餐,還說她不介意我把鐵木兒也帶上,特別的客氣,一嘴的外交辭令。撂下電話,我們就開車上了高速公路,兩個鐘頭后,我們就在一家坤包店門口跟鈴子見了面。
鈴子一身職業(yè)女性的裝束。
明明這是一個令人沮喪的季節(jié),但鈴子卻顯得充滿了希望。她說,這個坤包店是她開的,一切都由她個人來打理,來了客人,鈴子就兩手交叉放在膝蓋上,俯身向前,一副迎接上帝來訪的樣子。其實,大多數(shù)的客人都是些像沒熟透了的李子似的小姑娘。
她帶著鐵木兒參觀了她的店,這是一幢上上世紀四十年代的老房子,前身是郵局,鈴子把它改造成了一個具有后現(xiàn)代風格的鋪面,很是吸引追求前衛(wèi)的年輕人。鐵木兒像個籃球啦啦隊的傻妞似的一個勁叫好,把鈴子捧得五迷三道,說什么也要送她一只時下最流行的坤包。
“他好嗎?”清靜下來,鈴子悄聲問道。
“還好,”我說,“他把孩子放在奶奶那,找了一家廣告公司上班去了。其實,我知道,上班是假,散心是真?!?/p>
鈴子會意地一笑,不過,那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走,我們?nèi)コ晕顼埌伞!彼f。我沒有走,因為到外面去吃飯,鈴子就要把店關(guān)上,所以還是我到附近的餐館買了盒飯,坐在店里湊合了一頓。
臨別,我問她,“有什么打算沒有,總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吧?”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何必問這么敏感的問題呢,簡直就像拿著一根劃著的火柴向一堆易燃品靠近。
“為什么不能一個人過一輩子?我恰恰就是這么計劃的?!扁徸油蝗恍α似饋?,也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要笑。
“原因呢?”我還以為,她會轉(zhuǎn)身投到那個落魄的搖滾歌手的懷抱呢,然而,沒有。
“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哪個男人會像蘇懷那樣的愛我,我不相信,有了蘇懷給過我的那些愛,足以讓我受用到后半生了。”她說。我突然覺得在靈魂深處,她其實是個貞女。
我們說話的時候,不斷地有顧客進進出出,買這買那,為了不影響她的正常營業(yè),我告辭了。
“別忘了我,我還是你的朋友?!避囎訂拥臅r候,鈴子沖我喊道。
“怎么可能,永遠不會忘的?!蔽艺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