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走了以后，范一林沒有像這樣長時間地與女人聊天了，他有一種回到家回到學(xué)校的感受。時間不知不覺地到了傍晚，肖娜借故說要走了。范一林沒有一絲挽留的意思，軍營嘛，不可能留人的。他很客氣地陪肖娜走出了師部。

來到大門前，師部的吉普車過了，范一林說：“既然中央社去那么多記者，我們會在前線見面的?！?/p>

肖娜既高興也有些傷感，今天下午過得真愉快，她真想向前擁抱自己的老師。肖娜克制著心里涌出的奢望，伸出手大方地說：“范老師，我們緬甸前線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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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一林一直揮舞著手，目送肖娜坐著吉普車消失，才依依不舍地轉(zhuǎn)身回營地，恰好碰上一伙人，是七八個軍官吵吵嚷嚷地要進昆明城找樂，好好地喝一頓酒，開開葷呀什么的。大家伙剛剛走到營門口，沒想到與范一林撞了個正著。

“走，走，走，范副官，哥幾個干幾杯?！睒s譽一團田剛團長拉住范一林。

“田團長，沒有師座手令，是不能進城的?！狈兑涣謬?yán)肅地提醒道。

“馬上要上前線了，喝一頓少一頓?！庇腥送媸啦还У亟械?。

作為鐘進山的副官，既然看見了，范一林不敢允諾暫17師軍官私自外出，要不然向師長交代不了的。范一林想了想，計上心來。他勸告帶頭的田團長說：“這樣吧，我來請客。諸位就在附近找一個館子聚一聚，我找?guī)熥嬉粋€假，再來和你們喝酒?！?/p>

“爽快，范副官?！碧飯F長用力拍著范一林的右肩，伸出了大拇指，依了范一林的主意。

鐘進山聽范一林說起愛滋事的田剛一伙人，連連稱贊他做得妥當(dāng)。這讀書人做事好奇怪，明明是兩條不搭邊的直線，他愣是能把它們捏合在一起，真有兩刷子。鐘進山解下腰間的武裝帶，把配槍交給勤務(wù)兵，伸手拍著范一林的肩膀，高興地說：“既然如此，咱們一起去喝它幾大碗?！?/p>

城郊的飯館，多是汽車司機、出門趕路人光顧，場地簡陋，沒有什么大菜。大家伙叫店主殺了五只雞當(dāng)主菜，再配一些小炒，弄上幾壇子當(dāng)?shù)厝藷耐辆?，也擺滿一大桌。范一林與鐘進山一起進來時，軍官們圍坐一團，卷袖口躍躍欲試。田團長很吃驚，范副官真能耐，不僅自己如約而至，能夠把師座大人也請到。

鐘進山坐下，示意給每個人面前的大碗盛滿酒。他看了看眾軍官，笑呵呵地說：“想當(dāng)年，開赴武漢前線時還吃了一頓鄉(xiāng)親們的餞行酒，今天這頓酒是大家伙自個尋樂，就算是壯行酒吧?！?/p>

“師座小氣，我們自己請自己了?！碧飫傂⌒牡剜洁?。

“什么話呀，來！”鐘進山端起大碗酒，沖軍官們大聲說，“就要遠征出國了，弟兄們定要發(fā)揚暫17師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砍鬼子的傳統(tǒng)，漂漂亮亮地干幾仗?！?/p>

“好，好，好……”

“干，干，干……”

第二天八點鐘不到，鐘進山迫不及待地叫上范一林乘車向昆明城駛?cè)ァ?/p>

昨晚上，范一林專門到通信連去，讓連長開機收聽英國和美國廣播。從貴州出發(fā)以來，他堅持每天都這樣做。一則了解局勢變化，二則英美報道來得快，特別是太平洋戰(zhàn)場的情況，幾乎每天一變。掌握了相關(guān)的信息有利于對敵情的判斷，要不然真到了緬甸，會兩眼一抹黑的。

日本人已經(jīng)全面進攻緬甸，靠近泰國邊境的交通樞紐城市毛淡棉戰(zhàn)事吃緊，危在旦夕。范一林穿起大衣，馬上到師部告訴鐘進山。遠征軍還沒有上路，小日本就偷偷地行動了。鐘進山坐不住了，得趕快走啊，否則小日本三下五除二，解決了緬甸，還打鳥的仗了。他不愿去參謀團找那些無聊的做不了主的副官理論，要直接去第5軍找杜聿明問個究竟。

第5軍軍部在昆明城里的護國路上，當(dāng)年蔡鍔響應(yīng)孫中山號召，領(lǐng)導(dǎo)云南護國運動反對袁世凱稱帝，就是從此路出征。后人為紀(jì)念蔡鍔，給路取名護國路。杜聿明看鐘進山急匆匆的模樣，心里自然有幾分明白。他沒有擺出主帥的架子，讓副官端上一盅普洱茶，和和氣氣地告訴鐘進山：“居遠兄，我更著急呀。委座昨天晚上來電話責(zé)問，遠征軍出發(fā)了沒有。軍政部來電話，英國人問國軍到緬甸什么位置了，再不趕到，他們可要撤退了。你說我該支什么招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