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其實我根本不覺得好。明天會很累。但她看起來非常熱切,我不想讓她失望。
她蜷起身體鉆進車里,把座位調(diào)到最寬敞的位置。這讓她有個放腳的地方,可是遠遠不夠。
我們安靜地開了幾分鐘。按照她的指示,我朝西開過幾個街區(qū),然后轉南開上圣烏班。我們掠過米歇爾吉爾猶太區(qū)最西邊,那是個廉租學生公寓、高層建筑和新建排屋的古怪混合物。走過六個街區(qū)后,我向左拐進圣凱瑟琳街。蒙特利爾市中心已被拋在身后。從后視鏡中我可以看到建筑共同體和藝術廣場漸漸遠去的影子,它們在兩個相對的角落里各踞一方。它們之下是聯(lián)邦大樓和會展中心。
在蒙特利爾,繁華的市中心止于骯臟的東邊。圣凱瑟琳街是最典型的代表。它起于富裕的威斯特蒙特,穿過市中心,向東抵達圣勞倫特大道和緬因區(qū),是蒙特利爾的東西分界線。著名的體育場、伊頓購物中心以及蒙特利爾音樂廳都在這條街上,中心區(qū)域沿路是高樓大廈、酒店、戲院及購物中心??墒窃谑趥愄?,這里已經(jīng)把辦公樓、豪華公寓、精品店、餐館及單身酒吧甩在身后。妓女和朋克族從這里開始占領地盤。他們的領地向東伸展,從緬因區(qū)延伸到同性戀村。他們與毒販、光頭族共享這塊區(qū)域。游客和郊外的人以參觀者的身份冒險入內(nèi),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避免與居民發(fā)生眼神接觸。他們目睹這一切,更加確信與這里分開是多么明智的決定。他們絕不會在這里長時間停留。
我們快到圣勞倫特的時候,加比示意我該停在右邊了。我在成人用品店前找到了一個停車位,關掉引擎。街對面的格納達酒店前聚集著一群女人,上面的標牌寫著“旅館”二字,不過我懷疑有沒有旅客在那里的房間入住過。
“那邊,”她說道,“那就是莫妮卡?!?/p>
莫妮卡穿著一雙高到大腿中部的紅色尼龍靴子,身體塞在斯潘德克斯彈性纖維里,衣服被撐到最緊的極限,勉強蓋過臀部。從她的衣服邊緣很容易便能看到她的內(nèi)褲邊,聚酯外套上也聳起一道高高的山峰。塑料耳環(huán)垂在肩膀上,在那異于常人的黑發(fā)映襯下,耀眼的粉紅色分外奪目。她簡直和電影中常見的妓女一個樣。
“那是凱迪?!?/p>
她指向一個穿黃色短上衣和牛仔靴的年輕女孩。她的化妝讓小丑也自嘆不如。她真的年輕得讓人揪心。除了手中的香煙和小丑臉,她跟我女兒一樣。
“她們都用真名嗎?”這就像在看一個經(jīng)典畫面一樣。
“不知道。你覺得呢?”
她用手指指一個穿黑色運動鞋和超短裙的女孩。
“那是小春蔥?!?/p>
“她有多大?”我難以置信地問道。
“說是十八歲。很可能只有十五歲。”
我往后躺,手放在方向盤上。她把妓女逐個點出來,我禁不住想起長臂猿。像一群小猩猩一樣,她們在相同的間隔內(nèi)擁有自己的領地,把整個地區(qū)均分成一塊塊馬賽克似的地盤。每個人有其風格,排除其他同性,力圖誘惑可交配的異性。擺出誘人的姿勢,互相奚落對方,這是求偶的程序,現(xiàn)代人的風格??墒?,對于這些舞者來說,生殖并非其目的。
我這才發(fā)覺加比又沉默了。點名終于結束了。我轉頭望了望她。她也朝我這邊看過來,可是她的目光飛快地掠過了我,也許,她掠過的是我的世界。
“我們走吧?!?/p>
她低聲說道,我差點聽不到她的聲音?!笆裁矗俊?/p>
“走!”
我被她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呆了。質問的話已經(jīng)到了舌尖了,但是她的眼神讓我把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我們又是不發(fā)一言地驅車回去。加比看起來陷入了沉思,仿佛她的精神已經(jīng)移居到別的星球去。然而,當我在她公寓前停下時,她又問了一個問題:“她們會被強奸嗎?”
我得把腦海里的記憶回撥一下,重聽我們之前的對話還是不太明白。太差勁了。我還是趕不上她的跳躍性思維。
“什么人?”我問道。
“那些女人?!?/p>
是妓女嗎?還是謀殺案受害人?
“什么女人?”
她愣了幾秒,沒有回答。
“我真討厭這個話題!”
她立刻沖出車跑上樓梯,我甚至來不及做出反應。她這舉動無異于給我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