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出門時多塞的幾張千元鈔票,卻仍是擔心不夠今晚的開銷。
"我……我請。"
他的這句話適時地出現(xiàn),也化解我的危機。
"那,隨便就好。"將菜單合上,我決定任憑他的安排。
以為他帶我來這里是因為他熟悉一切,不過看到他點菜時,我知道不妙了。只見他伸手指向Menu,用著在路邊買鹵味的語氣說,"這個……這個和……呃……這個!"
"好的,"侍者面帶微笑,"那請問先生您的主餐呢?"
"呃,"他支吾半晌,"我……點的不是主餐嗎?"
"先生,您是單點了兩瓶紅酒,一瓶冰酒和一份羅宋湯。"
"哦……這……這樣。"他的臉開始泛紅,清清喉嚨,"那……你幫我們決定就好了。"他也迅速的合上Menu。
"那給先生和小姐各一套龍蝦套餐好嗎?這個套餐目前正值優(yōu)惠價,有附……"
"就……這樣吧!"他點頭,沒讓侍者再說下去。
接下來的用餐時刻讓我覺得像在考高中聯(lián)考一樣的困難,前餐的沙拉要選什么樣的叉子,喝這個湯要用哪種湯匙,紙巾該怎么圍,碗碟該怎么用……我的不知所措在餐桌上發(fā)揮得淋漓盡致,已經(jīng)快要到連咀嚼都不會的階段了。偷用眼角余光看他,只見他從頭到尾都只選用同一支叉子,這似乎是個高明的做法,至少可以好好用餐而不會像我落得什么都沒吃到的下場。
只是,料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在動物園沒發(fā)生的災(zāi)難在這里活生生地上演了。
當我面對主菜龍蝦卻看不到有人用手拿起來啃時,我右手拿起刀,左手選了一只小號的叉子,好像上解剖課一樣的正在蝦殼的縫隙里找一個可以下手的地方。
不過電光火石間,眼前的他和遠處隔壁桌都傳來一聲驚呼加尖叫聲。
我立即抬頭,只見他盤子里的龍蝦不見了,而隔壁桌的桌面上多了一只狼狽不堪的龍蝦趴伏在那里。
他還拿著刀叉,臉和脖子像龍蝦殼的顏色一樣的通紅,不過我想我的臉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又一個突兀的,他起身走到那桌在眾人矚目下向?qū)Ψ揭痪瞎?對不……起。"接著伸手抓住那只從他盤中逃跑的叛徒……
"這……我的蝦子。"然后回座。
侍者、餐廳客人……所有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轍地驚呆。
我放下刀叉拿紙巾捂住嘴巴,如果可以的話是想連臉一起遮住的。
我看著他仍然聞風不動的啃著蝦子,不再動手,在大家的側(cè)目之下,他努力的將蝦子吃干凈……甚至接下來的湯品、甜點、飲料,他也一樣沒錯過。
耐住性子總算等到他將最后一口飲料喝完,很想起身逃出這里的,我卻因他接下來的一句話而摔到更悲慘的地獄里。
"錢……錢,不夠。"他說。
我張大嘴。
"忘了……帶提款卡和信用卡……"他解釋。
"缺……"我快缺氧了,"缺……多少?"說話與他一同結(jié)巴。
他尷尬地伸出食指比出一個一,見我掏出一千元后搖頭,"一……一萬多。"
"什么?"我壓低聲音,卻壓不住聲音里的顫抖。
"沒……沒……想到這么貴……一客要一萬五……還有,還有服務(wù)費。"
不用他多余的解釋,我只想趕快逃出這場徹頭徹尾的鬧劇,從皮包中將所有大小鈔和零錢倒出來,在一堆人好奇的目光下,他在柜臺將紙幣和零碎的一元、五元、十元捧出來……單純的結(jié)賬似乎花了一世紀那么長,也難為結(jié)賬的小姐在回神后數(shù)著一枚枚的硬幣,一向可親的笑容已經(jīng)消融。
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在一堆人的目光下走出那家餐廳的,我只能暗暗發(fā)誓下次打死我也絕不會走進這家西餐廳一步,就算把餐廳送給我我也不要!
走在他身后要到停車場的途中,一張薄紙從他的西裝口袋飄出來,彎腰拾起后瞄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自我介紹↓動物園↓姆達法國西餐廳↓賞星觀月↓送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