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完全聽信那個廢人老公的說法,好像是老婆偷偷在賣淫?!?/p>
“賣淫?良家婦女嗎?”
“女人是無法理解的啊,木場前輩。”
木下說得一副他對女人了如指掌的模樣。
據(jù)說,事情的開端要回溯到一個月以前。
結(jié)婚之后,前島夫婦相敬如賓。八千代人長得嬌美,照顧老公無微不至,對待傭人、業(yè)者相當(dāng)和善,與客人應(yīng)對也十分得體,還會算帳,怎么看都是個無可挑剔的綢緞莊少奶奶。相反地,貞輔不曉得是綢緞莊第五代還是第六代當(dāng)家,是個不知世事的大少爺,打從骨子里什么都不會。惟一的優(yōu)點(diǎn)只有膽小慎重,是個街坊公認(rèn)的膿包大少爺。每個人都說,八千代嫁給那個癆病鬼真是太可惜了。青木說,這部分已經(jīng)迅速查證過了。
貞輔本人似乎也經(jīng)常向周圍的人炫耀,說這么好的妻子就算打著燈籠都沒處找。
而這樣的貞輔竟然會懷疑起貞潔的妻子,是肇因于一通電話。
貞輔平素不常接聽電話,唯獨(dú)那一次卻不知為何親自接了電話。對方似乎也完全沒想到會是店老板接聽,一個陌生的男聲以傲慢的口氣問道:“府上的老板娘是叫八千代這個名字嗎?”
貞輔不高興地應(yīng)道“是”。
“娘家姓是金井嗎?”男人又問。
貞輔心想“這家伙真無禮”,卻也忍不住好奇起來,裝成傭人的口氣回答:“是的,太太的娘家的確是姓金井?!蹦新晳?yīng)道“這樣,那么……”,接著說:“那么你轉(zhuǎn)告她:‘屋后的太郎稻荷神社里,香油錢箱旁有一封書簡,若不想讓夫婿知道你過去的惡行,務(wù)必過來取信。’”
“貞輔問他名字,那男人說了聲‘這個嘛’,想了一下,答道:‘就說我是蜘蛛的使者吧?!?/p>
“蜘蛛?這家伙開什么玩笑???而且講電話的口氣怎么那么像古裝?。磕?,老公跑去找那封信了嗎?”
“倒也沒有。碰到這種情況,一般人會怎么做呢?換做是我,也不曉得會怎么做呢??傊?,老公吩咐小伙計(jì)把這段話轉(zhuǎn)告老婆,自己偷偷摸摸地監(jiān)視起老婆的行動。那個叫前島的家伙,本性似乎就是這么陰險。”
八千代顯然大為震驚。
然后似乎立刻前往稻荷神社,貞輔偷偷跟在后頭。八千代四處張望了好一陣子,才穿過鳥居,拿起信之后,陷入茫然。貞輔說他躲在社殿后面偷看八千代,感覺到氣氛非比尋常。
八千代立即把信揉成一團(tuán),扔掉了。貞輔把它撿了起來。
“貞輔說,信上寫了五六個男人的名字,底下則寫著‘知汝隱情,盼覆?!诙埣埳蠎?yīng)該寫了聯(lián)絡(luò)方法,但被老婆拿走了,老公手中沒有?!?/p>
“簡直像古裝劇里跑出來的家伙哪??墒枪饪窟@些,根本不曉得是在說些什么呀?”
“貞輔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結(jié)論:上面的名字是與妻子有過一腿的男人的名字——妻子是個娼婦?!?/p>
“這也太突兀了吧?”
“我也這么認(rèn)為?!鼻嗄菊f。
關(guān)于這件事,貞輔既沒有責(zé)備妻子,也沒有盤問她。后來他盡可能佯裝若無其事,逐一監(jiān)視妻子的行動。原本就派不上用場的老板就算完全不工作,對家業(yè)也毫無影響,貞輔把全副心思都用在觀察妻子上頭了。八千代表面上和平常無異,但是曾經(jīng)好幾次在半夜里撥打可疑的電話。
在寂靜中講電話,音量當(dāng)然壓得極小,不可能連內(nèi)容都聽得一清二楚,但是八千代偶爾會厲聲大吼起來,貞輔只聽到一部分?!澳愕降滓以趺礃樱俊薄耙嗌倌悴糯饝?yīng)?”八千代似乎這么說。
“被勒索了嗎?”木場問,木下?lián)u頭說不是。
“前島堅(jiān)稱那不是勒索。對吧,文兄?”
“是啊。事實(shí)上,八千代也沒有拿錢出去的跡象。不過這些都是糊里胡涂的老公說的,值不值得相信,實(shí)在很難說。根據(jù)老公的說法,老婆是在交涉自己的價碼,是在爭論她不能賣得太便宜?!?/p>
“蠢透了,又不是花魁。”
“就是啊,全都是老公的一廂情愿,聽起來很像是他胡謅出來的。連我都忍不住想叫他多少該相信自己的老婆,可是啊……”
貞輔的老婆——實(shí)際上就是像娼妓般被殺害了。
大前天晚上,八千代一樣偷偷地打電話。貞輔遠(yuǎn)遠(yuǎn)地仔細(xì)觀察,看到妻子從香袋里取出折迭起來的紙張,邊看邊講電話。
那天的電話講得特別久,八千代的樣子比以往更可疑,側(cè)耳偷聽的貞輔也自然十分聚精會神。沒多久,只聽見八千代有些激動地說:“我明白了。一次,就這么一次?!?/p>
接著八千代在紙上寫了字,粗魯?shù)胤畔略捦?。貞輔說,他從來沒見過妻子如此粗魯?shù)哪印K耆珱]辦法相信眼前的女人就是平常那楚楚可憐的妻子。
貞輔就此確信了。
——妻子有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她是個賣淫的妓女。
木場心想:多么自私的判斷啊。任誰都會有煩躁不安的時候,不可能總是保持同一個樣子。
貞輔裝做若無其事,走到妻子面前。
木場覺得他的行動真是陰險到了極點(diǎn)。
八千代顯得有些慌張,但隨即佯作無事,匆匆地離開了。那種鐵定心里有鬼的態(tài)度,讓貞輔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斷。
“然后老公趁著那天晚上,像個賊似地偷了老婆的香袋,抄下上面寫的內(nèi)容。所以才會知道對方的聯(lián)絡(luò)方式以及昨晚密會的場所?!?/p>
會合的地點(diǎn)是四谷暗坂,時間是晚上十點(diǎn)三十分。
貞輔按捺著迫不及待的心情,盡可能不與八千代碰頭,等待時機(jī)。過了晚上八點(diǎn),他謊稱要去棋會所而離開店里。當(dāng)然,這是為了方便八千代出門。
“真搞不懂。姑且不論是不是賣春,自己的老婆要去跟其他男人密會耶,阻止的話我還可以理解,但是為什么要方便她出門?”
木場這么說,木下便說:“男女感情不是那么容易說得清的,前輩難道不了解這種心情嗎?我倒是可以了解啦。”青木用一種斥責(zé)木下般的語氣說:“他是想抓奸在床啦?!?/p>
青木應(yīng)該是以木場也聽得懂的說法在為他說明,但是聽在木場耳里,感覺根本是被瞧不起了。反正遲鈍的木場就是不了解男女之間的細(xì)微感情。青木察覺木場不太高興,趕忙說下去:“那個老公不辭勞苦,竟然躲在店鋪前的電線桿后面,等待老婆出門。天氣這么冷,他也真是不達(dá)目的不罷休哪。忍耐了半個小時之后,老婆走了出來……”
八千代圍著披肩,把臉遮住。盡管如此,遠(yuǎn)遠(yuǎn)地還是看得出她化了濃妝。貞輔保持一段距離,尾隨在后。不解男女之情的木場覺得這種行為真是陰險極了。
暗坂的入口處站著一名巨漢,相貌非常奇特。
“他說那是個怎樣的男人?”
“哦,就像那個老婆婆說的,是個身高超過六尺的彪形大漢,禿頭——應(yīng)該是剃光頭吧,而且三更半夜的卻戴著墨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