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芳心小姐和羔羊

寂寞芳心小姐坐出租汽車回家。他獨自住一個房間，那房間像一幅舊畫似的充滿陰影。房里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四壁光禿禿的，只有一個象牙基督像掛在床腳對面。他已把人像從釘著的十字架上取了下來，用大釘釘在墻上。但未獲得理想的效果?；讲幌袷窃谕纯嗟貟暝前舶察o靜地被當作裝飾品。

他立刻脫掉衣服，拿了一支香煙和一本《卡拉馬佐夫兄弟》上床。書簽夾在寫佐西馬神父那一章上。

“對即使有罪的人也要愛，因為那是神圣的愛的象征，也是世界上最高的愛。愛上帝的一切創(chuàng)造物，愛它的整體和它的每一細胞。愛動物，愛一切。你愛了一切，就覺察到事物內(nèi)含的表達天意的神秘性。一旦覺察到了這一點，你就會一天天加深理解，直到最后，你將會帶著大慈大悲的博愛精神去愛整個世界?！?/p>

這是個好極了的忠告。他要是照著去做，準會獲得巨大的成功。他的專欄將會發(fā)展成辛迪加，整個世界也會懂得什么是愛。天國將會來臨。他將會坐在“羔羊”的右手邊。

但是說正經(jīng)的，他明白即使施拉克未曾將這套耶穌基督玩意兒糟蹋得使人無法對它抱一種有理性的看法，他那么欺騙自己也不見得有用。他的稟性屬于另外一種。童年時代在他父親的教堂里，他發(fā)現(xiàn)每當他喊基督名字的時候，他心里就很激動，感到內(nèi)心有一種神秘的、力量非常巨大的東西。他一直玩弄著這東西，但從來不讓它具體化。

現(xiàn)在他知道了這是什么東西——是歇斯底里，是一條蛇，蛇身上的鱗片是一面面小鏡子，鏡子里的死亡世界具有生命的外表。而這世界死亡得有多么厲害……一個全是門把手的世界。他心想，為了使這個死亡的世界恢復(fù)生機，歇斯底里不知真的算不算過于巨大的代價。

對他來說，基督是最自然不過的刺激品。他兩眼盯著掛在墻上的基督像，嘴里唱起來：“基督，基督，耶穌基督，基督，基督，耶穌基督。”但一等那條蛇在他腦子里舒展身子，他就害怕起來，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