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在這里嗎?”我們咳嗽著擠出這幾個字――它們從我們嘴里脫口而出,好像水從肺里噴出來一樣。除了水之外,只有這個問題最重要了,“他們找到了嗎?”
杰布叔叔的臉在黑暗中很難讀懂?!罢l?”他問道。
“杰米,杰萊德!”我們充滿熱情的低語像大喊大叫一樣,“杰萊德和杰米在一起。我們的弟弟!他們在這里嗎?他們來過嗎?你也找到他們了嗎?”
幾乎沒有停頓。
“沒有?!彼幕卮鸷苡辛?,不帶絲毫同情或感情。
“沒有?!蔽覀冚p聲說道。我們不是在重復(fù)他說的話,我們在抗議撿回自己的命。這有什么意義?我們又閉上眼睛,傾聽著身體里的痛,我們讓這種痛湮滅我們心中的痛。
“瞧,”杰布叔叔過了一會兒說,“我,呃,有事情要做。你休息一會兒,我會回來找你的?!?/p>
我們沒聽出他話里的意思,只聽見了聲音。我們的眼睛一直緊閉著,嘎吱嘎吱的腳步聲輕輕地離我們越來越遠了。我們辨認不出他往哪個方向走了,我們也根本不在乎。
他們不見了,沒有辦法找到他們,沒有希望。杰萊德和杰米消失了,他們熟諳怎樣做這樣的事情,而我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水和涼爽的夜風使我們頭腦清醒,這卻不是我們想要的。我們翻了個身,又把臉埋在沙子里。我們?nèi)绱似>耄呀?jīng)遠遠超過了筋疲力盡的程度,陷入一種更加深刻、更加痛苦的狀況。當然我們能睡覺,我們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別想,我們能做到。
我們做到了。
當我們醒來時,仍然是夜晚,但拂曉就要降臨在東邊的地平線上了――山脈背后是一片黯淡的紅色。我們的嘴巴里有灰塵的味道,起初我們確定夢見杰布叔叔出現(xiàn)了,當然我們夢見了。
今天早上我們的思想更清醒,我們很快注意到我們右臉頰附近有個奇怪的形狀――不是石頭,也不是仙人掌。我們摸了摸,很堅硬,也很光滑。我們推了推它,水搖晃著發(fā)出甜美的聲音,是從里面?zhèn)鱽淼摹?/p>
杰布叔叔是真實的,他給我們留下一小壺水。
我們小心翼翼地坐起來,驚訝地發(fā)現(xiàn)我們沒像一根干癟的棍子一樣折成兩段。實際上,我們的感覺要好一些,水準是經(jīng)過一定時間滋潤了我身體中的一些部位。疼痛感很模糊,這么長時間以來第一次,我們覺得肚子餓了。
我們手指僵硬笨拙地擰水壺的蓋子。水壺沒有完全裝滿,里面的水卻足以再次舒展我的腹腔――它肯定已經(jīng)萎縮了。我們把水全喝完了,我們喝光了所有的配額。
我們把金屬水壺放在沙地上,在拂曉前的寂靜中,水壺砰地落地時發(fā)出沉悶的一聲響,我們現(xiàn)在完全清醒了。我們舒了一口氣,寧愿不要清醒過來,雙手抱著頭?,F(xiàn)在怎么辦?
“為什么你給它水,杰布?”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就在我們背后傳過來,質(zhì)問道。
我們跪在膝蓋上轉(zhuǎn)過身,我們所看見的使我們的心臟一陣顫抖,我們的意識裂成了碎片。
有八個人繞著我跪在樹蔭下的地方站成半圓形。毫無疑問他們是人類,他們?nèi)际?。我從沒見到過扭曲成這樣的表情的臉――在我的族類中沒見過。這些嘴唇因為仇恨扭曲起來,向后拉,露出咬得緊緊的牙齒,像野獸一樣。這些眉毛緊蹙在露出熊熊燃燒的怒火的眼睛上方。
六個男人和兩個女人,他們當中有幾個身材魁梧,大多數(shù)都比我個頭大。我感到血液從我臉上消失了,意識到為什么他們的手如此古怪地伸出來――緊緊地抓在面前,每一只都端著一個物體。他們有武器,有些人拿著刀――幾把像我廚房里放著的那種短刀,另一些要長一些,一把巨大的刀,來勢洶洶。這把刀不是廚房用的,梅蘭妮提供了名稱:大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