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坐穩(wěn),轎子起步,她倆前仰后合。瑞西雅低聲罵了一句。
路上很靜。天還早,島上沒什么人,過橋的時候,米蘭妮向后靠,掀起精美的轎簾,看橋下海浪拍打巖石,水深處海天一色。再遠處,一只海豚游弋,又一只,接著一群海豚騰空躍出水面。
“海豚怎么喝水呢?”她不禁說出聲來。
“我怎么知道?”瑞西雅沒好氣地說。
過了橋就是沙漠,轎夫靴子有節(jié)奏的踏步聲聽不見了。轎外聚了一群蒼蠅;轎夫們低下頭,卻沒有躲過,他們?yōu)榱硕Y貌,沒有出聲。瑞西雅坐著,卻焦躁不安。終于,她忍不住沖口說道:“我還是不相信他們竟選了你!”
米蘭妮嘆息著。她努力轉換話題,把鑰匙拿出來端詳。“可能選大執(zhí)政官一樣吧。你不想要,可也只好受著?!彼痤^,“他死了,也無濟于事,是吧?”
“當然不是?!?/p>
“沒下雨呀?!?/p>
“也許這是神的旨意。反正,即使沒雨,廟里總沒關系。”
廟里總沒關系。米蘭妮吃驚地瞪著她?!澳歉劭诘娜嗽趺崔k?動物和莊稼怎么辦?”
瑞西雅搶白道:“神廟更要緊。人人都知道,你也知道。他們,他們所有人,會把最后一杯水給我們?!?/p>
這是真的,她不做聲了。后來在沙漠里搖搖晃晃的一大段路,她一言不發(fā)。
大執(zhí)政官的宮殿就在港口外面,正面白色,小得過分。宮殿四周種著幾棵奇樹,有一個小小的草藥園和一眼泉,泉水已干涸。
轎子又是一陣搖晃,停下來。瑞西雅跳下轎子,氣哼哼地瞪了轎夫一眼。轎夫們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一個轎夫難受得蹲在地下,可瑞西雅仍舊毫不掩飾她的不滿。米蘭妮忽然覺得看不下去。她清脆、急促地說:“謝謝你們。到廚房去喝點兒水吧。就說是九祭司讓你們去的?!?/p>
他們吃驚地望著她。杠頭囁嚅著,可瑞西雅抓住她胳膊,一把把她拽過來。“就算你當了神的接引祭司,”她咬牙切齒地說,“也別不拿我當回事!我們家比你們家好,我在這里時間比你長?!?/p>
米蘭妮嚇一跳,甩開瑞西雅。她見轎夫們都在干涸的泉邊等著。
殿面迎出來兩個人,大執(zhí)政官的管家,一個冒汗的黑胖子,衣著華麗,他身后跟著一位抄寫手,大概是從冥城來的,年紀和她差不多。不等她動作,瑞西雅奪過鑰匙,昂首疾步,外衣下擺飄逸。米蘭妮跟在后面,痛苦萬分。
“陛下?!惫芗揖瞎?,抄寫手緊跟著也鞠躬,“都準備好了,照傳諭祭司吩咐的,房間騰空了,住處凈化了。已故大執(zhí)政官的私人物品,神保佑他――”
“謝謝?!比鹞餮偶膊綇乃磉呑哌^,他連忙轉身跟上,“你只管帶路?!?/p>
米蘭妮跟在她身后,羞愧不已。瑞西雅對誰說話都像對奴隸。要是能有那份自信該多好,她暗自欽佩。
抄寫手落后兩步。到門口,她停下來等他。他好像在想心事,沒有注意,幾乎撞在她身上。他馬上退后一步,鞠躬?!皩Σ黄?。”
“是我不好?!彼÷曊f,紅了臉。然后學著瑞西雅的樣子,轉身疾行。
屋子騰空了,徹底“凈化”了,不論從何種意義上說??湛杖缫?,沒有家具,沒有雕像;只有白色,空空蕩蕩,微微散發(fā)出一種香油的氣味。
瑞西雅旋風般穿過每間房,隨后高傲地看著他們,問道:“個人物品呢?”
“在大執(zhí)政官的圖書館,陛下。”
圖書館也騰空了。瑞西雅用鑰匙打開里面唯一的東西,一只雪松木小箱,米蘭妮后退一步,輕聲問道:“東西都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