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龍的腳撞擊著地面。
他在大步飛奔,撞擊從腳跟傳來,傳到腿部,經(jīng)臀部、脊梁骨,直達(dá)腦部。不停撞擊,令他牙齒發(fā)麻,頭痛越來越厲害。一開始,他覺得這么跑乏味至極,不過,他很快就陷入了迷糊狀態(tài),腦子不再會思考,只是腳步不停地移動。
隨著靴子落地,他聽到腳下草莖像樹枝一樣斷裂,瞥見干裂的地面上揚起一股股塵土。他猜想,這個地方至少有一個月沒下過雨了。干燥的空氣抽去了他呼出的濕氣,他感到喉嚨干痛。無論他喝多少水,也無法彌補太陽和干風(fēng)從他身上竊取的水分。
結(jié)果,他覺得頭痛。
身后的黑格林越來越遠(yuǎn),可是,他覺得現(xiàn)在的速度還是太慢。那片土地上,有成百上千的帝國巡邏兵――包括士兵和魔法師――在游蕩。為了避開他們,他常常得隱藏起來。毫無疑問,他們在尋找他。前一晚,他甚至還看到荊刺在西邊游弋。他只好封閉自己的意識,飛身撲入旁邊的溝渠,躲藏了近半個小時,直到荊刺消失在地平線之下。
伊拉龍打算盡可能走現(xiàn)存的路。過去一星期,他的身心所承受的都已達(dá)到極限,與其披荊斬棘、跋山涉水,他寧可盡量讓自己的身體能得到休息和恢復(fù)。需要他竭盡全力的時刻很快就會再度來臨,可不是此刻。
順著路走,他就不敢用最快的速度奔跑,其實,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不要跑。這個區(qū)域散落著好些村落,假設(shè)村民看見一個人像被狼群追趕似的全速奔跑,那個景象肯定會引起人們的好奇或懷疑,甚至還有人會向帝國通風(fēng)報信。這樣會要了伊拉龍的命,畢竟他現(xiàn)在的唯一保護就是自己的身份還不為人所知。
伊拉龍此刻正跑,是因為前面一里多的路途上,除了一條在曬太陽的長蛇,他一直沒有碰到別的生物。
回到沃頓國是伊拉龍的主要目的,像一個流浪漢那么慢騰騰地走對他簡直就是折磨。不過,現(xiàn)在有機會獨處,他還是比較喜歡的。自從在斯拜恩山里發(fā)現(xiàn)藍(lán)兒的蛋后,他從未真正意義上獨處過。藍(lán)兒的思維一直與他有所接觸,接著就是布魯姆或穆塔一路陪伴。除此之外,自從離開帕倫卡谷起,他一直都在刻苦訓(xùn)練,中間停頓,也只是為了旅行或參戰(zhàn)?,F(xiàn)在,他終于可以長時間專注于應(yīng)對如此多的困惑和恐懼。
他喜歡這樣一個人,以及與此相伴的寧靜。聲音(包括他自己的)的消失,宛如一首甜美的搖籃曲,讓他暫時忘卻了對未來的恐懼。他不打算占卜藍(lán)兒――盡管他們相距太遠(yuǎn),彼此的思想無法交織,心靈的相通讓他能感知到藍(lán)兒是否受傷――也不打算聯(lián)系阿麗婭或娜綏妲,那只會招來一頓責(zé)罵。他想,就現(xiàn)在這樣,聆聽飛鳥的歌唱,傾聽微風(fēng)在草叢和樹葉間拂過,那該多好啊!
挽具的叮當(dāng)聲,馬蹄沉重的落地聲以及人們的交談聲,讓伊拉龍一下子從剛才的出神中驚醒過來。一驚之下,他停下腳步,打量著四周,判斷聲音的方向。一對寒鴉喳喳叫著,從附近的一條溝壑飛起。
附近,只有一處杜松叢可以勉強藏身。他沖過去,剛隱身于低垂的松枝之下,六名騎兵就從谷壑里現(xiàn)身,騎馬行于離他不足十英尺的路上。正常情況下,伊拉龍早該探識他們的出現(xiàn),可是,自從見到遠(yuǎn)處的荊刺后,伊拉龍便屏蔽了自己的意識。
幾個士兵勒馬在路上漫無目的地亂轉(zhuǎn),嘴上卻不停在較勁?!案阏f,我好像看到什么了!”其中一人嚷道。他中等身材,兩頰通紅,長著一把黃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