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蘆絮(5)

紅浮萍 作者:李彥


臨走,他來到雯的宿舍,與她道別。眾目睽睽之下,雯跟在表哥后面,去校園中散步。忽然,她聽到了身后宿舍里傳出的笑聲。雯一愣,二話沒說,便拋開表哥,揚長而去。

作為??闹骶?,雯發(fā)現(xiàn)近來的稿件質(zhì)量很差。有的約稿遲遲不交,有的交來了,一看便知是敷衍之作。好不容易招集來各位投稿的小姐后,雯帶著調(diào)侃的笑容,點了一句:“諸位若肯拿出撰寫情書時的一半用心來,定會妙筆生花呢!”

幾位小姐惱羞成怒。大家面面相覷,在沉默中醞釀著報復(fù)。首先一位小姐冷冷地開了言:“好吧,我寫不出好文章,你另請高明吧!”說罷,拿起桌上自己的稿件,忿忿離去。

雯不動聲色,看著剩下的幾位。這幾位竟也依樣畫瓢,個個負(fù)氣而辭。

雯從眼角掃著一個個翩然離去的背影,咬了咬紅潤的下唇:“沒你們幾位,??粘霾徽`!”

幾天后的一個清晨,散發(fā)著油墨清香的??缙诔霈F(xiàn)在校園里。與以往不同的是,這一期的十三篇作品,均出自于同一位作者筆下。

讀到這期??娜藗?,情不自禁地露出驚訝的神色。議論紛紛中,有人表示欽佩,也有人不以為然。

雯早已習(xí)慣了成為輿論中心,不太在乎周圍人的看法。她唯一感興趣的,是那幾位罷工者的反應(yīng)。當(dāng)她遠(yuǎn)遠(yuǎn)地瞥見那幾位多情的小姐聚集在藤蘿架下的荷花缸旁氣咻咻地訴說著什么時,她差點兒要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時,高高的院墻外,傳來古漢臺上敲響的晨鐘,清脆有力,格外鏗鏘,恰似在慶賀她小試牛刀的輝煌。

雯卻沒想到,她心中那根愛的琴弦,竟在不知不覺間被悄然撥響。

新學(xué)年開始,學(xué)校里聘請來一位英文教師。當(dāng)雯和高中班全體學(xué)生一起朗聲念起這蹊蹺古怪枯燥無味的二十六個字母時,發(fā)現(xiàn)英語從站立在講臺前那位溫文爾雅、白邊眼鏡后面忽閃著一雙羊羔般溫馴的黑眸子的男高音口中流出,竟像一首抒情詩、一支小夜曲般動聽。

然而,雯真正陶醉于這種奇妙的感覺中,卻始于一日黃昏。

……殘陽于墻垣間將墜未墜,微風(fēng)中飄浮著桂花馨香,秋色滿園,涼爽宜人。同室的幾個女生晚飯后相攜外出散步,僅剩下雯一人,獨倚床頭閱讀。

那是新近在小城青年男女間爭相傳閱的一本小說――《 塔里的女人 》。書中男女主人公那段浪漫離奇的戀愛,緊緊扣住了雯那顆年輕稚嫩的心。她放不下書,就著從窗口流入室內(nèi)的落日余暉,迫切地想要獲知那對癡情男女亂世孽緣的結(jié)局。

不消說,這本牽動了萬千少女情竇初開之心的故事,同樣打動了雯。當(dāng)她眼含淚水合上書,深深沉浸在主人公的悲劇中時,聽見了由開啟的窗扉傳入的哀傷優(yōu)美的男高音歌聲。聽著聽著,雯不由自主地起身趨往窗前。隔著暮色中滿園綽綽的花影,她仿佛看見了年輕教師在那間斗室中憂郁的面容。

雯默默聽他唱罷《 五月的鮮花 》,接下來一首,用英語唱的,卻是雯所不熟悉的異國之音。她后來得知,那首歌叫做《 夏日里最后一朵玫瑰 》。歌子凄涼婉轉(zhuǎn)的曲調(diào),此后在她心頭縈繞,多年不散。

年輕教師來自東部一座海濱城市。家鄉(xiāng)被日寇占領(lǐng)后,他隨學(xué)校輾轉(zhuǎn)遷入內(nèi)地,畢業(yè)后原擬赴英倫繼續(xù)求學(xué),無奈海陸皆陷敵手,不得成行,只得在小城教書,暫以棲身。

從他家鄉(xiāng)那歐洲情調(diào)的城市來到這青山隱隱,綠水盈盈,觸目皆是上千年古跡的偏僻古城,他感受到一種返璞歸真的寧靜。小城少女雯的聰慧靚麗,無憂無慮的爽朗笑聲,毫不矯揉造作的言談舉止,無一不映入他的眼簾,感染著多愁善感的青年。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www.afriseller.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