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十點，白曉給我來了通電話，當時我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里看著窗外的天空，拿著攝影機拍攝著這個城市的燈光，北京都不是我們的城市。白曉說你在宿舍睡了，已經躺下并睡著了。我說那就好。你總是需要別人照顧的孩子，季雨我和白曉難道要照顧你一輩子么？

白曉問我：“你準備得怎么樣了，資料全了么？”我在電話的那一頭說：“差不多了，已經決定要考研了?！卑讜杂终f：“她剛才哭得很兇，你知道她其實很愛你，”我知道她一定會哭，她傷心我會心疼，可我能做什么呢，我做了什么讓她哭呢，我對白曉說：“替我照顧她，明天我還有事，先睡了，讓她早點回家?！?/p>

說出回家兩個字的時候我差點落下淚來，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家了，從北京到北戴河只需要三個小時，但我已經將近一年沒有回家了，為了跟你結婚，我?guī)缀醺鷭寢尫?，我不后悔和你結婚，可是我們真的對么，當我第一次開始這樣質問自己的時候我發(fā)覺我是如此的想家。

你還是沒有回家，季雨，你是在氣我么？我一個人在客廳里看《陽光燦爛的日子》，悶的時候我就看這個片子，迷戀里面青春的鏡頭，急速的個性，已經記不清究竟看了多少遍，10遍20遍也許都不止，我聽見了我極為崇拜的姜文極為個人式旁白： “北京，變得這么快：20年的功夫它已經成為了一個現代化的城市，我?guī)缀鯊闹姓也坏饺魏斡洃浝锏臇|西。事實上，這種變化已經破壞了我的記憶，使我分不清幻覺和真實?！?/p>

我還愛你的不是么，這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季雨我開始想你了，你在哪兒，煩躁的心情，坐立不安，關上電視，我連《陽光燦爛的日子》都看不下去了，季雨你他媽的為什么還不回家？

{白曉}

我也哭了，譚老師給我們上的最后一堂課即將過去的時候我的淚水決堤一樣的淌了下來，這堂課我回答了譚老師的最后一個問題，我將那個單詞在腦海中搜索了一下，決定翻譯為特質，譚老師糾正我那是“本性”。

愛與生存相比，永遠居于次席，這是人的本性。

我知道這是譚老師留給我們的話，但我知道他不是特意留給我的，而是留給季雨看的，只有季雨這樣的人才會把愛看的比生存更重要，也許他也是寫給聞佳看的，聞佳風塵撲撲的歸來，還是一副朋克流浪女的樣子，也只有聞佳這樣的人才會把愛看的比生命更重要。我不如她們，真的不如，即使我成績永遠是第一名那又怎么樣呢，譚老師甚至不會特意為我留下什么，但我知道我同樣欣賞他，像季雨欣賞和尊敬他一樣擁護他。

就要畢業(yè)的這段時間，我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在這節(jié)課結束之后，我們都哭了，我們懷抱在一起，肆意地哭著?？蕹梢粓F。大家互相訴說著祝福和關懷，但我得到的祝福不及季雨的一半，她哭起來的樣子非常惹人憐愛，帶著眼淚的雙眼皮簡直是一根帶著長鉤的鞭子，把所有男生的心都挖了過去。

大寶和我，還有聞佳把季雨送到了公車站，大寶終于趁這個機會擁抱了他夢想中的季雨，季雨喃喃地說：“我沒事，改天見。”消失在正午的公車人流中。

大寶還在原地看著她，我的心有些疼痛，這個世界本是不公平的，我做不到像聞佳一樣漠視這個世界的一切，我很在乎，但即使我在乎，我又能做什么呢？

午后，季雨意外地坐在寢室里發(fā)呆，她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看到她我還是很驚訝。

“又吵架了？”

“嗯?！彼c點頭。

“傻孩子。小雨你這個傻孩子。”

“傻孩子……”某一天早晨在圣彼得堡的街頭，我提著一大包剛買回來的書，突然聽見身后有人說這三個字，而且是中文，一個媽媽在斥責她的孩子。

我又聽到了這熟悉的三個字，我看不見說話人的臉，只是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我想起，那時我就是這么說季雨的，傻孩子，我們都是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