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號禮拜六傍晚，我應(yīng)邀去溫萊特府上玩牌。

那是一個糟糕的雷雨天。歐洲戰(zhàn)場上情況也是一團糟，法國宣布投降，希特勒親自到了巴黎，英國軍隊丟盔棄甲地逃回英吉利海峽這邊的海灘，舔舔傷口之后，可能馬上又得為了保衛(wèi)這片土地而戰(zhàn)斗。但我們這個小圈子里的人仍是怡然自得，包括我在內(nèi)。

大家在一起， 我們說， 一切都會好的。 天知道我們哪里來的自信。

甚至在我們這個位于臨肯比的小世界，不幸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麗塔造訪第二天，我從湯姆那兒聽到了更多關(guān)于她和沙利文的風流韻事。

可能引發(fā)丑聞？ 湯姆重復道，他正關(guān)上提包準備出發(fā)開始上午的巡診， 可能引發(fā)丑聞？它現(xiàn)在就是丑聞了！

你是說這件事在村里已經(jīng)流傳開來？

何止，流傳到了整個北德文郡。如果不是這場戰(zhàn)爭，早就是人們唯一的話題了。

那為什么沒人告訴我？

我親愛的老爹， 湯姆用他那種煩人的親切勁兒說道， 你連鼻子底下發(fā)生的事都鬧不明白。而且，從沒人告訴你任何八卦，大家都覺得你壓根兒就不感興趣。來吧，讓我扶你坐下。

別大驚小怪的，醫(yī)生閣下，我還沒老到那份上。

當然沒有，不過你得小心著心臟， 我那正經(jīng)八百的兒子說。

話說回來， 他 啪 地一聲關(guān)上藥箱鎖扣，又說， 有時候人們自行其事，真以為大家都是瞎子？我搞不懂他們是怎么想的，那女人腦子一定是壞掉了。

傳言 是怎么說的？

哦，傳說溫萊特夫人是個邪惡的女人，誘惑了一位單純美好的年輕人。 湯姆搖搖頭站起來，一幅要長篇大論大發(fā)感慨的樣子， 當然從生理學和醫(yī)學角度將，這種說法完全站不住腳。你知道

我對生命的奧秘還是頗有些了解的，年輕人。要不怎么把你生出來了。這么說，男人得到了全部同情？

如果你認為這可以叫同情的話，沒錯。

巴里？沙利文是個什么樣的人？你了解嗎？

我沒見過他。不過聽說人還不錯。聽說他出手闊綽，是個典型的美國佬。不過，如果他和溫萊特夫人打算合謀殺掉可憐的老家伙，我可不會感到驚訝。

湯姆說話間帶著看透世事的口吻，讓人感到一陣不祥。其實他自己并不相信，他只是喜歡表現(xiàn)自己聰明世故，或者說自以為的聰明世故。但他說出了我曾經(jīng)的疑慮，所以我的反應(yīng)和普天下的父親一樣。

無稽之談！ 我說。

湯姆猶豫著轉(zhuǎn)過身。

你真這么想？ 他大聲說， 瞧瞧湯普森和拜沃特的例子，還有蘭登布利和斯通納，還有 好吧，肯定還有很多類似案例。不就是個半老徐娘愛上年輕男人的故事么。

不就是個年輕男人？你才多大啊，剛?cè)鍤q而已。

而且他們干的都是些什么?。?湯姆自問自答， 他們從來不理智行事，不會想到去離個婚之類的。不，他們不肯。相反的，十有八九他們愿意鋌而走險，干掉可憐的丈夫。別問我為什么，我也想不通。

（那就跟他們其中的某位聊一聊啊，年輕人，親眼看看他們是怎么神經(jīng)焦慮、腦子短路、完全失去自我控制的。到那時，也許你就能想明白了。）

不過我可沒工夫一直呆在這兒閑扯， 湯姆跺了跺腳，提起藥箱。他身材魁梧，發(fā)色淺金，和我當年一模一樣。 在埃克斯穆爾那邊有個有意思的病例。

你都說有意思，這病例肯定很特別。

湯姆得意地咧嘴一笑。

有趣的不是病例本身，而是那個病人。那個叫梅利維爾的老伙計，亨利？梅利維爾爵士，目前在保羅？費雷斯的里德莊園做客。

他怎么了？

大腳趾骨折。好像本想搞個惡作劇 我也不知道具體情況 結(jié)果扭傷了大腳趾。光聽他講話就值得跑這一趟了，我要讓他在輪椅上呆足六個禮拜。不過，如果你對溫萊特夫人膽大妄為的進展感興趣

我感興趣。

好吧。那我試試看能不能從保羅？費雷斯嘴里挖出點什么，當然我會做得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