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不知道她哪時會回來了。”
半七左思右想,再度望向善昌尸骸,失去頭顱的比丘尼橫躺在地,身上穿著白麻法衣。半七握了一下尸骸冰冷的手。
他拜托伊助及五兵衛(wèi),若阿國回來,悄悄到自己住處通知一聲,說畢打算離開此地。五兵衛(wèi)又說,目前正是燠熱時分,他們會召集信徒,立即處理尸骸。
“當然不能就此放置不管,但千萬別火葬。尸體日后說不定還要接受檢驗?!卑肫叨趦扇恕?/p>
“我們舉行土葬好了?!?/p>
五兵衛(wèi)和伊助目送半七離開佛堂。
半七在佛堂應該花費了不少時間,但七月中旬的日頭仍未下山。兩人再度汗流浹背地走在毫無蔭處的豎川大街。
“蝴蝶合戰(zhàn)的現(xiàn)場是這附近吧?!?/p>
“應該是?!毙懿卣f,“我沒親眼看到,不過聽說非常轟動?!?/p>
“唔,我也聽過風聲。”半七駐足觀望街面,接著向手下悄聲問道,“喂,你剛剛聞那座雕像,聞出啥味道?”
“我覺得好像是發(fā)油味?!?/p>
“唔。”半七點頭,“善昌是尼姑,她應該不需要發(fā)油。一定是平素慣用發(fā)油的人摸過那雕像?!?/p>
“這么說來,搞不好是那個叫阿國的女梳發(fā)人碰過雕像了?!?/p>
“你認為那尸骸是誰?”
“啊?”熊藏望著頭子。
“我估計,那尸骸是女梳發(fā)人阿國。”
“真的?”熊藏目瞪口呆,“頭子,您怎么知道?”
“那尸骸的手也有發(fā)油味,是梳發(fā)時用的發(fā)油和鬢發(fā)油味??词〉氖志椭浪勒咭欢ń?jīng)常使用扎發(fā)髻細繩。據(jù)說善昌是三十二三歲,但尸骸的肌肉和皮膚看上去應該有四十多。腳心也很硬,肯定是每天四處走動的女人。”
“難道兇手砍下阿國的頭顱,再讓尸體穿上善昌的法衣,擱在現(xiàn)場?”
“大概是。阿國昨晚就沒回家,看樣子,直至明年盂蘭盆節(jié),她都無法回陽世來了?!卑肫呖嘈Γ霸捰终f回來,問題在于兇手為何殺死阿國。這一定是善昌留下阿國尸體當替身,她本人則躲在某處。你現(xiàn)在先折回去,打聽一下阿國的身份背景和平日行跡。應該可以查出某些線索?!? “遵命,我馬上去?!?/p>
“不,等等,我也一起去。這種事還是早點解決較好?!?/p>
兩人再度相偕往回走。
阿國家位于弁天堂鄰町,也是住在窄巷盡頭的大雜院。兩人向左鄰右舍探聽阿國行跡,發(fā)現(xiàn)阿國名聲似乎不太好。阿國年輕時換了兩三個當家,目前雖獨身過活,卻和一兩個男人有瓜葛,她常說到親戚家過夜,也不知是真是假。阿國的菩提寺 住持去年過世,之后換了個年輕住持,聽說她和那年輕住持似乎有染,有時偷偷到菩提寺過夜。探聽出上述事實,兩人離開了巷子。
“再加把勁就可以解決了?!?/p>
半七率先走在前頭。方才打聽出阿國的菩提寺是位于中之鄉(xiāng) 的普在寺,兩人依此線索問路,當下就問出所在。普在寺規(guī)模很小,但門內(nèi)打掃得干干凈凈,眼前有株引人注目的高大白色百日紅。在入口花鋪買了派不上用場的線香和芥草,半七悄聲問花鋪小姑娘:
“這兒的住持叫啥名字?”
“是覺光和尚。”
“本所有個叫阿國的女梳發(fā)人,時常來這兒嗎?”
“是?!毙」媚稂c頭。
“有時會在這兒過夜?”
小姑娘不做聲。
“另外,有個本所的尼姑是不是也來過?”
“是?!毙」媚镌俣赛c頭。
“那尼姑叫啥名字?”
小姑娘正打算開口回答,花鋪阿婆提著水桶回來了。阿婆以眼色制止小姑娘回答,轉(zhuǎn)身向半七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應酬話。不久又有一組掃墓人來買鮮花和線香,半七干脆離開了花鋪。
“這線香怎么辦?”熊藏小聲問道。
“總不能丟掉吧。燒給沒親人掃墓的死者好了?!?/p>
這時期殘暑還很烈,但墓地已可聽到秋蟲鳴叫。半七看似在尋找某物,耐心地在眾多石塔間繞來繞去,最后在墓地盡頭發(fā)現(xiàn)了五六株瘦長紫苑,紫苑旁立著嶄新的卒塔婆 。卒塔婆只有一根,上面沒寫俗名和戒名,一眼就可看出是昨日或今日剛掘的新墳。
“這兒有新墳,就供在這兒吧?!毙懿剡f出手中的線香與芥草。
“笨蛋,你別亂來,”半七喝斥,“若嫌這東西礙手,隨便丟哪兒都可以。真沒看過你這種二愣子,把東西給我!”
半七從熊藏手中搶過芥草和線香,大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