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春萌忽然想，讓張歡語厭煩到了將有能力辭職的一天作為今生最快樂的一天的“醫(yī)生”這份職業(yè)，承受著比法律行業(yè)、金融行業(yè)更大的壓力，付出著絕不低于他們的體力精力卻并沒有那么高的物質(zhì)回報，那么它除了糊口之外，還給了自己什么？居然讓自己并沒有過想要離開的渴望？

或者，就是跟病人或者家屬，說“狀況暫時穩(wěn)定，度過危險期”那一瞬間的那種，不僅僅是喜悅不僅僅是滿足也不僅僅是如釋重負的……沒有經(jīng)歷過，便無論如何無法體會的感覺？

手術(shù)室的門打開，兩輛輪床先后地推出來，散在各處的家屬一下聚了過去。葉春萌在人群的包圍中看見了何副主任和總是管自己叫親姐的小劉，她正想揚起手臂打招呼，目光落到任副院長身邊正跟家屬交代病人狀況的大夫臉上，她定定地站住。

十多分鐘后，家屬簇擁著輪床向病房而去。何副院長轉(zhuǎn)身一一地跟身邊幾個人握手：“真多虧你們啊，下來得及時。這咱們醫(yī)院外科醫(yī)生還真沒有足夠處理這種嚴重臟器損傷出血的能力??！感謝你們！”

“嘿，互助，互助！”何副主任笑著道，接著沖方才一直跟家屬交代情況的大夫道，“早聽說第一醫(yī)院周明大夫手術(shù)的精致完美，人家都說那是‘鬼斧神工’，沒見著不敢信，今天可算是親眼看見了！——看得心曠神怡，真是心曠神怡啊！”

旁邊，瘦高個子的周明抱著雙臂微笑著搖頭，倒像是不知如何回復(fù)這么直接的贊美。

“哎呀，小葉同志！”任副院長此時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葉春萌，熱情地招呼，“下面也都消停了？小葉同志辛苦了！這是最早到的??！”

葉春萌緩步走過來，小劉夸張地奔過去跟她擁抱了一下：“親姐，半年不見我可是想死你了！”

“去你的。”葉春萌把他扒拉一邊去，沖何副主任叫了聲頭兒，然后，轉(zhuǎn)向周明，微笑：“周老師，十年沒見了。”

周明愣怔了好一會兒：“你是?”

“您的學(xué)生?！彼f出學(xué)生二字的時候，眼睛居然有些發(fā)熱，“我們那撥一共七個，女生占了四個。”葉春萌笑，“您當時還抱怨，怎么女生這么多？”

“哦對了，你是葉……葉春萌。陳曦那屆的。”周明笑了，“太多年前了。你當時是在程學(xué)文他們病區(qū)還是韋天舒他們病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