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時間,林雅雯自以為成熟了不少,也老練了不少,可一到關鍵時刻,她還是沉不住氣。今天這個會,就是典型例子!不是一再強迫自己,要多服從少較勁么,怎么一激動,腦子里那根任性的神經就又動了?
“任性是一副毒藥,對為官者來說,任性不但會使你處于孤立無援的境地,更重要的,它會讓人覺得你不沉穩(wěn)。在官場,‘沉穩(wěn)’兩個字,有時候就是評價一個人的全部尺度,你一定要記住啊!”她忽然記起司馬古風跟她說過的話來。
每每這種時候,林雅雯總會想起司馬古風一些話,這些年,司馬古風已成為她思想和行動上不可或缺的老師。林雅雯到沙湖縣后,司馬古風每隔一段時間就找她深談一次,了解她在沙湖的工作動態(tài)還有思想狀況,遇到解不開的問題,司馬古風更是一晚上不睡覺,也要幫她想出解決問題的招兒。關于她跟祁茂林的關系,一直是司馬古風最最放心不下的。他不止一次提醒她:“在下面工作,一定要處好跟老同志的關系。老同志就像一棵樹,盤根錯節(jié),有著你難以想象的社會關系,你要是惹惱了這幫老頭,整個網就會嘩地動起來,到處都是觸角,你想躲都躲不開。”見她臉色變得慘白,司馬古風轉而一笑,道:“當然,茂林同志還是很友善的,不過在沙湖待的時間久了,就有了一種別人無法理解的感情,你還是主動點,向他多匯報,跟他多交流,他身上,有你學不完的東西?!?/p>
學不完的東西?林雅雯起初不是太明白,現(xiàn)在她懂了,在沙湖縣,祁茂林豈止是一棵樹,簡直就是一座山,一座誰也甭想搬動的山。這山要是發(fā)起威來,整個沙湖都甭想安穩(wěn)!
回到住處,已是深夜零點,林雅雯感到累,開了七個多小時的會,不累才怪!她想舒舒服服泡個熱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覺。這段日子一直在沙漠里跑,身上漚得要發(fā)臭,瞌睡也欠下不少。以前在省直機關,工作安定,可謂按部就班,林雅雯養(yǎng)成了良好的生活習慣,朝六晚九,這是她多年堅持的作息時間,洗澡就更不用說,她喜歡沖涼水澡,早晚各一次。到了沙湖縣,啥都變了,不但生活習慣變得一團糟,就連生理、心理也開始往另一條道兒上滑,真是應了那句俗話:女人要想成為女人,就千萬別沾官,一沾官,這輩子你就再也甭想做女人了。
林雅雯目前住的還是賓館,沒辦法,縣上都這樣,對她們這些“游擊隊”、“空降”干部,只能這樣安排,誰也不知道她們哪天走。一年,兩年?還是三年五年?跟她一同下到縣上的女干部,已有人打道回府了,一陣風一樣,下面鍍了一層金,轉身飛回去,就能坐到更高的位子上。下派干部跟交流干部還不一樣,交流干部一般要蹲夠三年,然后按表現(xiàn)再換地方。下派干部機動性就很大,有些甚至干不夠一年就拍屁股走人,反正基層也沒指望能留住你,只當你是來做客的,哪天做的不舒服了,抬腿走人就是。所以生活上也是按客的標準對待,要么住賓館,要么就在縣委那幾套接待室里湊合。林雅雯初來時,接待室滿著,兩個縣長助理還有一個包點干部還僵在那兒,一時半會走不了。去年年底走了一位,辦公室想讓她搬進去,她自己又懶得動彈,說搬來搬去的,住哪還不都是???林雅雯在住所上有點特殊癖好,哪個地方住習慣了,便舍不得走,一挪窩覺都睡不著。她在省城的家還不足八十平方米,單位修了兩次樓,都讓她換,她懶得搬,認為家就跟自己的老公孩子一樣,換了,那份兒依賴感就全沒了。這兒也是如此,她覺得賓館挺好,盡管簡陋些,可她對簡陋似乎情有獨鐘。
熱水已經放好,熱氣從衛(wèi)生間騰出來,氤氳了整個屋子,林雅雯開始寬衣解帶,也只有這種時候,女人的感覺才能回到身上,所有的煩惱事仿佛瞬間飄走,她要盡情享受一下水中的快樂了。
偏在這時候,床頭上的手機傳來一聲蜂鳴,是短信。林雅雯以為是縣上哪個干部,跟她打探常委會的消息,沒理。正要赤著身子沒入水中,手機的蜂鳴再次發(fā)出來,很刺耳。“討厭!”她心里罵了聲,從衛(wèi)生間走出來,極不情愿地翻開手機,居然又是奇奇怪怪四句詞:
匆匆縱得鄰香雪
窗隔殘煙簾映月
別來也擬不思量
爭奈余香猶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