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七月的夜晚,剛參加高考過后的少年都是瘋狂的。
祝童摟著個女孩正在海邊的沙灘上翻滾,嘴唇與嘴唇相接,手臂與手臂相纏,單薄的泳衣早就不成障礙。小騙子正在消魂,老騙子來了,不顧女駭?shù)募饨?,拉起赤裸裸的祝童就跑,這一跑,兩個騙子再沒回到過小鎮(zhèn)。
路上,師父把祝童罵了個狗血噴頭,到天亮祝童才知道,露出狗尾巴的不是師父,竟是自己。
祝童實在是太聰明了,憑著從小練就的背字典的本事,功課在他眼里幾乎沒多少困難;他所在的小鎮(zhèn)中學不是重點學校,但是高考成績一出來,祝童竟考了個全省第二名,那是個能隨便挑選全中國的任何一所高等學府就讀的成績。
小鎮(zhèn)沸騰了,市、縣兩級電視臺來采訪,各級官員出面祝賀,鎮(zhèn)上的官員馬上把祝童一家重點保護起來。
老騙子終于意識到了危險,顧不上許多,拉起祝童落荒而逃;老騙子那張臉可上不得電視,全中國有至少十個寡婦在找他,至少有三份通緝令與他有關。
由于跑得匆忙,騙子幾年掙下的不菲身家被迫留給俏寡婦與小女兒,兩人身邊竟沒有多少錢。
逃到青島后,兩個騙子才喘口氣。
老騙子只會罵小騙子毀了他的生活和幸福的晚年,舒適的生活消弭了老騙子的江湖志氣,對俏寡婦與小女兒的思念,使老騙子徹底成為個江湖廢人。
小騙子已經(jīng)長大,他在青島棧橋上徘徊半天,終于確定自己生活的方向:回頭無路,只有再入江湖。
那一夜,小騙子祝童信誓旦旦地對老騙子發(fā)誓:今后咱們的生活只會更好,也再不會缺錢,你就是想再找個俏寡婦,也不是什么難事。
老騙子當然不相信,嚴酷的現(xiàn)實就在面子,他們身上的錢多用來輾轉倒車了。
小騙子說這些話的時候,身上只有一條短褲和一件廣告衫,還是在地攤上買的便宜貨;短褲三元五角,廣告衫貴一些,四元。前面印著:有啥別有?。缓竺嬗≈簺]啥別沒錢。
渾身上下只值七元五角的毛孩子,能有多少可信度?
但是,聽完豪言壯語,老騙子的預感轉為現(xiàn)實,小騙子伸手要錢,要老騙子身上所有的錢。
作為祝門弟子,老騙子至少還維持一個傳統(tǒng):不偷不搶,那是缺少智慧的莽漢子做的事情;作為一個傳承久遠的門派,祝門弟子只能憑手藝混飯吃、闖江湖。
“做任何生意都需要本錢,我身上一毛沒有,難道你讓我去偷?”
為了傳統(tǒng),老騙子終于妥協(xié),把身上僅有的五百塊錢交給關門弟子四百五,然后就買兩瓶白酒一袋花生米,坐在海邊喝酒,流淚。
第三天,小騙子把老騙子帶進一家豪華洗浴中心,開一個大包廂清洗干凈后,捧出一套干凈衣衫。
老騙子還在半醉,吃驚地罵小騙子亂花錢,但是小騙子馬上用兩疊厚厚的鈔票堵住他的嘴,然后才說出這些錢的來歷。
三天的時間里,祝童先是找到個做假證件的人,這樣的電話到處都是,用五十元錢買個身份證,卻不用自己的相片,指定要青島本市的,年齡二十上下。
用這張身份證,祝童到銀行辦了張卡;然后又在幾個收舊手機的人身邊蹲了半天。天快黑時,用二百元收了個手機,再一百元買張電話卡,一個嶄新的江湖騙子裝備整齊,正式出山了。
這張電話卡只打了三個電話,祝童的銀行卡就有了兩萬元錢;老騙子當然不相信,小騙子祝童是他看著成長起來的,雖然聰明,卻沒單獨做過任何一筆“生意”。
“我記得因為那個小藥店還有你老婆的小旅館,你給鎮(zhèn)長和派出所所長送過錢;鎮(zhèn)長是五千,另一個是多少我雖然不知道,以你的習慣,估計也差不多。這兩萬就是鎮(zhèn)長給的,派處所所長的那兩萬明天應該會到?!?/p>
祝童說完,老騙子驚訝地睜大雙眼,似乎才認識到小騙子長大了。不過他的下一個動作是飛快地穿上衣服,拉著小騙子祝童跑到車站,胡亂上到一輛車上就走;路上,老騙子把小騙子的手機拆解開,隨手扔到車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