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混做到這個地步,擺明沒得發(fā)展前途,換了別人,或許早改行了。但王志軍不肯。王志軍想,不做混混做什么呢?自己一無所長,就是給個事情也做不好的。這么多年也習慣做混混了,況且有時也蠻威風的。所以,當小玉要他正經(jīng)結婚,尋個正經(jīng)事做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這一陣王志軍的日子好過,買碼中了幾千塊。所謂“碼”,就是地下六合彩。半年來,上河買碼幾乎買瘋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甚至一些黨政干部也沉溺其中。公安部門打擊了幾次,但屢打屢興,打疲了也就松懈下來了。有一個故事說:市里某區(qū)召開部署打碼綜合執(zhí)法會。開會前夕,區(qū)長問,誰曉得今兒的特碼?眾人七嘴八舌,有的說雞,有的說兔,有的說馬,有的說蛇,搞得區(qū)長頭都大了。區(qū)長就問派出所長。所長不知,區(qū)長就說:看你這所長當?shù)?。所長繃不住,打電話回去問了手下,說是龍。區(qū)長就打電話給老婆,說買龍,呃,是龍,看你這臭記性,快拿筆記住。記住了?記住我就關機了。關了手機,區(qū)長講話,說:這個打碼,呃,很重要……當晚開的卻是羊。區(qū)長倒沒說什么,但所長卻羞得滿面通紅。但到開碼日,因為網(wǎng)絡繁忙,手機肯定是打不通了。滿城爭說,唾沫亂飛,口水橫流,幾人歡喜幾人愁。如此,上河就多了許多賣碼報的、做黑莊的、算碼的、寫單的,倒造就了許多就業(yè)崗位。
王志軍蒙對了幾回,賺了錢,趾高氣揚,帶了相好水紅下館子,買衣服。一干擦鞋的撿垃圾的疑惑不已,紛紛打聽王賴皮是不是改邪歸正了?怎么這一陣連保護費也不收了?
到了晚上,水紅也不出去做生意了,兩人連場大戰(zhàn),直軟癱如泥。心滿意足后,王志軍說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話,讓水紅對他刮目相看。
王志軍說:“錢真他媽是個好東西。有了錢,老子的性欲都強些。”
水紅點頭表示同意,說:“原來我頂多數(shù)到三十,你就沒了,現(xiàn)在數(shù)到一百都不止了。”
王志軍大模大樣地說:“以后你就不做生意了,弄得我臉上沒面子,怎么說我也是場面上混的人?!?/p>
水紅撇撇嘴:“不做就不做。你以為我愿意做?有時來了癮,卻來個沒用的;有時沒得癮,偏來個能干的,煩都煩死了?!?/p>
王志軍伸手打了一下水紅的屁股,說:“你還說?我要吃醋的?!?/p>
這一下打重了,水紅的屁股上紅了一大塊。水紅說:“你也曉得吃醋?”便蛇一樣纏上來。
此后卻連買幾次不中。寫單的齆鼻子老胡取笑道:“神仙也不靈啦?”
王志軍說:“……”
齆鼻子老胡又說:“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下期來吧。”
兩人關門分析原因,半天也沒分析出個所以然。
王志軍猜測道:“是不是我們干狠了?聽齆鼻子說,買碼前不能干那事兒,干了手痞?!?/p>
水紅也干累了,說:“那我們就忍兩天,好事不從忙中起?!?/p>
二人就忍了。翻出碼書,本期是解一個字:間。
水紅不識字,王志軍卻是初中肄業(yè),識得些字的,就說:“這個字我認得,是個‘間’字。上期那狗日的怪字,老子認不得,齆鼻子也認不得。”
水紅鄙夷道:“齆鼻子還沒得你的文化高,讀了六個一年級的?!?/p>
“他吹牛皮說小學畢了業(yè)?!?/p>
“他就好吹個牛皮,反正不收稅。他呀,十幾歲還把屎屙到褲襠里,讀了五冊半就被老師趕回來了。”
“日是太陽,太陽曬人。門里放個太陽,還不起大火?”
“那是。”
“十二生肖里誰會吐火?只有龍了?!?/p>
“我看過電視,龍不吐火,吐水。《西游記》里演過的?!?/p>
王志軍臉上掛不住,說:“龍是神仙,還不興吐個火?它要吐火你管得著?”
兩人苦苦思索,不得要領。王志軍就說:“要不這期不買了?”
水紅卻鬼鬼一笑,說:“我想到了?!?/p>
王志軍說:“就你那木魚腦殼,想個屁?!?/p>
水紅說:“日?日!”
王志軍凝神想了一陣,說:“對頭。關起門來日,是個什么東西?就買雞!”
仍舊不中。當期出的是兔。兩人左思右想,仍是一頭霧水,這兔子向來規(guī)矩得很,也學壞了?
看著手上的錢不多了,王志軍決定照常收保護費,還要把前一段未收的一起補收回來。水紅說:“我呢?做不做生意?”
王志軍一臉不高興:“你個騷貨,老子喂不飽你?我看你是皮癢了?!?/p>
水紅扭著腰爬到床上躺下,說:“我巴不得你養(yǎng)我。你怕做那生意不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