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你理解有誤?！眹?yán)淑英脫口而出，“應(yīng)為如入芝蘭之室，這是特定的暗喻，是指路名。你仔細(xì)想一下，我曾向你介紹過一條路，是以洋涇浜英語命名的。給你一個提示：蘭，是指代愛爾蘭。其他，你依次類推！”

提示確實夠多了，謝振華可以不假思索道出地址所在，“Connaught Road（康腦脫路）！”由愛爾蘭而推之可得Connaught，是愛爾蘭的一個省。

“這就對了，”嚴(yán)淑英好心地提醒道，“再給你一個提示，有個藝名叫錦繡·莫的交際花，住在那條路的242弄12號樓?！毖韵轮猓悴挥谜谡谘谘?，實在無必要，我知道得比你多！

謝振華裝傻，“你怎知道就一定是她？”

嚴(yán)淑英毫不留情地奚落道，“我建議，你有空就看一看《茶花女》，不學(xué)無術(shù)不可??！”輕松地就扳回了一城。

要斗嘴，不趁這個時候，謝振華拒不應(yīng)戰(zhàn)。

斗嘴只會徒靡時間，不恥下問最省事。

謝振華：你這樣說的依據(jù)是？

嚴(yán)淑英：當(dāng)然有依據(jù)，去了那里，一看便知。

謝振華：直接揭開謎底為好，已無時間空耗，有人處于危難境地，若一再延宕，你我將成罪人。

嚴(yán)淑英：她家的門牌上，刻有那首偈詩。

正待解釋她是如何與錦繡·莫相識的，謝振華人蹤已無。

這什么人啊！

謝振華的不辭而別，激起了嚴(yán)淑英的憤慨，她返身回到臥房，換了衣服，也跟著出了門。

車，謝振華開走了一輛，她還有備份的，呵！

上車，打火，驅(qū)車而動，開不了幾步，她便停了車。

下車一看，輪胎全蔫了氣，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誰所為，頓時痛罵出聲，“段東樓，你個死憨大！臭癟三！小赤佬！……”語聲不乏怨怒、尖利、蠻橫，在寂靜而空曠的弄堂里，顯得極其刺耳。

叉腰罵過人，嚴(yán)淑英悻悻歸了家，剛進(jìn)客廳，她就開了燈。

在客廳燈火輝煌的瞬間，她發(fā)現(xiàn)地毯有被人動過的痕跡。她疾步上前揭開地毯，撬開那塊活動的地板一看，霎時間傻了眼——那個殺千刀的段東樓，居然把她藏在地板下的那枚英制M36手雷拿走了！

她花重金一共購置了兩枚手雷，“甜瓜”手雷是作自殺之用，M36手雷是為執(zhí)行暗殺任務(wù)準(zhǔn)備的?，F(xiàn)在好了，自己沒用上，倒便宜了段東樓那家伙。

那家伙到底要去干什么？

想打電話招來出租車，再追過去吧，她又覺得這個念頭很愚蠢。只怕到地頭之際，那邊廂正打得鬧熱?？梢韵胂?，在子彈亂飛的情況下，要有多危險，就有多危險，她湊那個熱鬧干什么？

不去了！

堅決不去了！

凌晨四點左右，一聲沉悶的爆炸聲之后，兩個身影并肩自康腦脫路242弄12號樓而出，匆匆跑向一輛引擎作響的順風(fēng)牌汽車，一左一右拉開虛掩的車門，鉆了進(jìn)去。

門未關(guān)，車先行，順風(fēng)牌，轉(zhuǎn)眼間便消失在晨霧之中。

喘息稍定，夏正帆命開車的謝振華，轉(zhuǎn)方向，目的地——閘北火車站。

謝振華依命行事，猛打方向盤，調(diào)過頭，向北疾馳。

每近目的地一分，夏正帆面上就愈加凝重。

一俟四行倉庫在望之際，車被迫停了下來——英租界通往閘北的新垃圾橋上設(shè)有哨卡，每日七時才會允許通行。夏正帆這才方知漏算了一著，夜間，有天色掩護(hù)，由小徑出英租界圍墻，暗渡蘇州河進(jìn)入閘北即可。此時，天色已漸亮，只能望河興嘆了。

看時間五點四十五分，就算步行，六點之前趕到閘北火車站，已是不可能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