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文靜聲情并茂地演繹著我跟樊斌的傳奇故事，從我們?nèi)绾握J(rèn)識的、怎么上床的、一直講到樊斌人間蒸發(fā)，劉炎很配合，其間不時輔以驚訝、感動、贊同、發(fā)自內(nèi)心的同情等各種表情，我坐在一旁如坐針氈，對文靜提到的種種情況感到十分陌生，心想她說的那些毫不靠譜的傻×情節(jié)真的就是我的生活嗎？為什么我從來都沒有用置身事外的眼光來看一看我的生活呢？從樊斌走了之后，我第一次開始反思，也許真的是我們兩個之間早就出了什么問題，而我的責(zé)任是——連點兒蛛絲馬跡也沒發(fā)覺。

演說終于發(fā)表完了，劉炎皺著眉頭想了半天，說：“這件事的意思還得看周小北?！?/p>

韓文靜說：“當(dāng)然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劉炎說：“我是問她呢又沒問你?！?/p>

韓文靜說：“哦，我的意見就是她的意見?！?/p>

劉炎看了我一眼，我沒說話。

韓文靜接著說：“你對這件事怎么看的？以一個……嗯……男人的角度？”

劉炎想了想，轉(zhuǎn)過來對我說：“要是我照實說了，你不介意吧？”

我搖了搖頭說：“算了吧，別說我那點事兒了，省得影響大家情緒?！?/p>

韓文靜沉默了一下，說：“那現(xiàn)在怎么辦？”

劉炎說：“你要是想下定決心找一個人呢，其實沒什么困難的，單憑技術(shù)手段就可以解決了……”

韓文靜不耐煩地打斷他：“那就行了，你把樊斌給找出來，只要知道他現(xiàn)在到底在哪兒就行了，剩下的事兒不用你管了。我倒要看看他是真死還是裝死。這樣行吧小北？”

韓文靜轉(zhuǎn)向我，我半晌沒回答。

韓文靜催促道：“想什么呢小北，行不行你給句話啊?！?/p>

我實在坐不住了，從包里抽出一支煙，對韓文靜說：“你這有火兒嗎？”

她愣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這是我們之間的暗語，實在想撤又不好發(fā)作的時候才拿出來用，對方就會明白。再說這個時候她也不敢不明白：她這兒干什么都行，就是怕火，不能抽煙。

韓文靜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兒，夸張地沖我喊：“哎呀，對了！小北，咱倆還約了人呢，我全給忘干凈了?！?/p>

我一看表說：“可不是嘛，都快遲到了。趕緊走吧，現(xiàn)在過去還來得及?！?/p>

韓文靜急急忙忙地說：“走走走，趕緊。劉炎，不好意思啊，我跟小北今天還有事兒。”

劉炎也是個明白人，當(dāng)時就站起來說：“沒事沒事，你們忙吧，本來我就是路過順便進來看看的，那我先走了啊，咱們改天聊?！?/p>

韓文靜把劉炎送到門口，臨走還不忘叮囑一句：“那事兒，別忘了跟我匯報啊?！闭f完一臉不解地走回來問我，“小北你怎么了？多好的機會，不用白不用?！?/p>

“我不想找他了。”

韓文靜莫名驚詫：“什么！你不想找樊斌了？”

我點了點頭，不想多說。

韓文靜繞著我轉(zhuǎn)了兩圈，跟不認(rèn)識我似的，“到底怎么了周小北，你把自己都折騰成這樣了不就為了找著樊斌問個清楚嗎？你不想知道他在哪兒了？”

我說：“沒怎么，我就是突然不想找他了。”我頓了一下，“再說，找到了有什么用，我們倆的事兒用私家偵探可能也解決不了?！表n文靜還想說點什么，被我堵回去了，“文靜，這事兒再別提了，權(quán)當(dāng)他死了。我現(xiàn)在腦子可亂了，就想靜一靜?！?/p>

韓文靜憋了半天，終于把想說的話咽回去了，說：“那，咱給王媛打個電話，通知她晚上出來吃飯？”

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秀遍g我突然覺得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生活里就剩下吃飯了，我對過往殘留的記憶除了酒桌就是飯桌，還有電腦桌。我在電腦桌前完成日常的工作，能不出門堅決不出門，出門就直奔飯店或者酒吧，到達一個又一個的酒桌。怪不得馬雅可夫斯基說“活著就是宴席連著宴席”，米蘭?昆德拉也說“活著就是從一個酒杯到另一個酒杯”。

我說：“文靜，咱們除了吃飯就不能干點別的嗎？”

文靜正在找電話，聽我這么說思索了一下說：“也是啊?？墒悄阏f還能干什么呢？”

我想了半天說：“要不我們?nèi)ビ斡景?？?/p>

韓文靜一聽就歡呼起來：“好啊好??！我最愛跟王媛一塊兒游泳了！”還沒樂完呢她就露出一副憂國憂民的表情，“可是……就算去游泳也得先吃飯吧？”

文靜最近是異常地愛吃，而且能吃。我們對飯局都是階段性的厭倦，唯獨她不是，她是持之以恒的熱愛，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趨勢。她好像總是處在饑餓中，如果說人活著只是為了一頓飯，那么對于韓文靜來說，活著就是為了一頓飽飯。我理解她為什么愛跟王媛一起游泳，因為王媛有一雙不可多得的美腿，往游泳池邊上一站，一池子的人目光齊刷刷地移過來，并且再也不舍得離開，特別是帥哥。韓文靜跟盧川就是這么認(rèn)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