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看到王媛哭就徹底沮喪了,心里堵得慌。因為我知道王媛對彭永輝是很有感情的,有一次我不知打哪兒看到一句話,覺得挺有意思,就轉(zhuǎn)述給王媛和韓文靜聽。王媛聽完當時眼睛就紅了。那句話是:我有老婆了,你還纏著我。一兩年是作風問題,三五年是道德問題,十年八年,那就是愛情了。
韓文靜比我冷靜多了,一看王媛哭了,她倒不激動了,還有點兒吃驚,意思是怎么哭了???她給我使了個眼色,把王媛拉到沙發(fā)上坐好,從頭到尾細述一番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她跟劉炎是哪天上床的都講了。末了加一句:“還好是我去了,像你這種逆來順受的主兒,脾氣又好,本身還理虧,過去不得被她欺負死???”
文靜這句話說得倒有點兒道理,我們?nèi)齻€里面也就數(shù)王媛脾氣最好,我?guī)缀蹙蜎]見她發(fā)過什么火兒。我表面上看起來也還湊合,比較能忍,一般不輕易發(fā)作,不過一旦發(fā)作起來就是大的。有一次樊斌喝了點兒酒,借酒裝瘋地跟我吵架,非得把一件跟我毫無關系的事兒栽贓到我頭上。本來我不愛跟喝了酒的人過事兒,特別是那些酒品不好酒后無德的,心想由他去吧。后來他借著酒勁愈演愈烈,終于把我惹火了,跟他吵了起來,到后來辯解已經(jīng)沒用了,吵架內(nèi)容已經(jīng)完全脫離事件本身變成人身攻擊,他還在那上躥下跳,指著我的鼻子教訓我。我去了趟廚房,把煤氣擰開,沒事兒人似的回來待了一會兒,繼續(xù)聽他在那說,十分鐘以后,我把樊斌直接拉到廚房,心平氣和地說:樊斌,咱倆同歸于盡吧。同時點著了手里的打火機。據(jù)目擊者稱,當時窗口呼的一團絢麗的火光,很美很強大,原來我忘了關窗,開的是紗窗。也幸虧我那天忘了關窗,才沒引起一場駭人聽聞的爆炸事件。不過唯一讓我安慰的是,火一起來,樊斌第一時間把我拽到胸前了,用胳膊護著我的頭,導致我只是燒了一點頭發(fā),他就比較慘了,臉和脖子半個月都不敢碰。從此以后他留下心理陰影,一看到我心情不好,就趕緊跑過去把窗戶都打開,我一問“你干嗎”,他就裝作毫不在乎地甩著胳膊走開,嘴里說“透透氣,透透氣”。
王媛聽韓文靜講完,沉默了很長時間,沒說話。我以為她肯定會陷入愁苦和惆悵之中,很長時間走不出來,沒想到她徹底地平靜了。
她擦干眼淚,緩緩地說:“文靜,謝謝你了?!?/p>
韓文靜嚇了一跳,趕緊勸道:“王媛,你別傻了,他根本不值得你這么操心,你要是為了這個難受可就……”
王媛平靜地打斷她,語調(diào)還是很慢,“沒什么,這樣也好。紙包不住火,早晚有一天要知道,忍了這么多年我也夠了。”
我和文靜看到王媛這樣都不知道怎么接了,王媛勉強笑了笑,問:“錢你收了?”
韓文靜點點頭,嘟囔了一句:“白給的憑什么不要?”
王媛說話像嘆息:“這不是白給的,是我這么多年的青春賣出來的。把錢給我吧?!?/p>
韓文靜趕緊翻包把卡掏出來遞到王媛手上,我看她神色不對,忙問:“王媛你想干什么?”
王媛慘笑了一下,“不干什么,我把錢還給他,順便問問,我跟了他這么多年,他開價多少,是按夜算還是包年?!?/p>
我知道,王媛是被傷透了。
直到很后來,我們才知道那天下午彭永輝家里的情況。本來福爾摩斯恨不得韓文靜收了錢,離她老公遠一點,怕的是她不要錢。按照她的設想,既然你收了錢,就代表你低了頭,不管是向錢還是向人,這一低頭也就相當于賠禮道歉了,那她之前受的委屈起碼可以借此煙消云散一小半吧?可沒想到由于韓文靜當天的表現(xiàn)過于完美,把她的心理防線徹底打垮了,憑什么你拿錢的還這么桀驁不馴盛氣凌人??!倒成了我給錢的比較被動了。韓文靜前腳剛走,她后腳就去銀行把錢打了,一腔情緒沒抒發(fā)出來,回到家看什么都不順眼,剛好彭永輝跟她吵了兩句,這下點了導火索,日?,嵤乱甑缴顟B(tài)度,再牽扯到夫妻感情,一般都沒什么好結果,于是戰(zhàn)爭升級,互不相讓,雙方唇槍舌劍,專挑最刺耳的直捅對方心窩子。福爾摩斯一怒之下喪失理智,說:“你以為你找了個什么好東西,還不是二十萬讓我打發(fā)了嗎?你還以為人家對你有感情吧,我告訴你彭永輝,要是沒有錢,你狗屁不是!”于是,彭永輝一個電話打給了王媛。
當天晚上回到家,我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深知這樣一來對王媛的打擊不啻于跟福爾摩斯親自會面,王媛的冷靜其實是一種絕望。你本來相信愛情,愛情傷了你的心。你本來相信朋友,但朋友傷了你的心。你后來什么也不相信了,結果自己傷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