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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一個女人對男人說，我們還是當(dāng)朋友的時候，有可能她是在推托，意為我對你沒有異性的感覺，你好自為之；也有可能是曲線救國，退而求其次，意為不管當(dāng)什么，反正我要占個位子先。邱曉說要當(dāng)我的朋友，卻不知道她是想讓自己退回合適的位子，還是只是在逃避這個一時無法解決的問題，我不得而知，亦沒有勇氣沒有理由問她。

周末正打算收拾東西下班的時候，電話響了，是林達(dá)，八成是蜜月歸來了。

“周木木，想我了沒？”這廝的聲音果然還是那么欠扁。大學(xué)時候，有一次上課簽到匆忙中把“林”字中的兩個“木”寫得過于分散，點名時老師故意念成了“周木木”，大家哄堂大笑，林達(dá)從此便揪住了我的這個小辮子不松手了。

“想嵐嵐了！”我反將他，嵐嵐是他媳婦，大大咧咧的一個女孩，容貌雖不特別出眾，但性格極好，我一直認(rèn)為她很有賢妻良母的潛質(zhì)。

“好啊，正好我也想欣怡了，換換吧?！边@廝的臉皮果然不是一般的厚。

“什么事，趕緊說?！蔽曳艞壐?，不是第一天見識他的厚臉皮了。

“晚上一起吃飯，婚禮那天人太多，都沒能跟你好好說幾句。”

“好啊，我這就打算下班了，去哪兒？”

“我家附近的燒烤？”

“好。”我看一眼表，“八點，先到先等?！?/p>

趕到店里的時候，林達(dá)已經(jīng)到了，穿了一身休閑服，大概是回家了一趟，一見我就嬉皮笑臉地說：“你還穿得這么人模人樣的?！?/p>

我不理他，徑自在對面坐下，這小子越理他越來勁。

林達(dá)張嘴就點了一打啤酒，這廝仗著離家近，就是敢喝啊。還記得大一的時候，喝一瓶啤酒，他就能趴床上睡一天，雷打不動。

“你和欣怡怎么樣了，總這么溫吞吞的，我都看著著急，老這樣，我侄子什么時候能出來？”酒過三巡，林達(dá)終于從滔滔不絕的蜜月見聞中想起還有我這個未婚人士在對面了。

我低頭把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拿起瓶子又倒了一個滿杯。

“別嫌我多事，別人我還不愛管呢?！彼娢页聊?，依然不依不饒的，“結(jié)婚不過就是找伴搭幫過日子嗎，董勇娶個七仙女不一樣還是生娃做飯？”

“你說的……我都知道……”我繼續(xù)悶頭喝酒。

“你，是不是看上了別人？”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蹦出這么一句。

我猛然抬頭看他，他瞇眼盯著我，燈光印在他的眼鏡鏡片上，看不清他眼里的神情。我低頭喝了一口分不清是慣性還是心虛的酒，苦苦的，澀澀的。

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和林達(dá)就這么面對面地坐著喝酒，喝一杯，倒一杯，敬一杯，再倒一杯，機械而木然的動作中，我敏感地直覺他也有心事，只是他不提，我也不問。

時間在無言的對飲中流逝，環(huán)顧四周，終于只剩下寥寥無幾的幾桌人，有人在沉默地自斟自飲，有人在興高采烈地聊天，那笑聲遠(yuǎn)遠(yuǎn)地飄過來，依舊愉悅得有些刺耳。

白熾燈的光明亮得刺眼，就這樣大剌剌地照亮了彼此的悲傷無奈或是歡喜興奮。我抬手掩住被燈光刺痛的眼。

“我一直覺得……愛是一種本能?！绷诌_(dá)忽然開口了。

我抬頭看他，醉眼朦朧，酒精的作用下，他的臉開始有些模糊。

“在這種本能下，我們一生會愛上許多人，許多不同的人，在人生的各個階段都會找到?！彼^續(xù)說著，喃喃如同自語，“重要的不是我們愛上誰，而是清楚地知道我們應(yīng)該把她放在什么位置去愛。初中時曾讓我戀戀不舍的那個班花，我把她放在青春期美好異性代表的位置去愛；大學(xué)交往三年的那個女朋友，我把她放在刻骨銘心的初戀的位置去愛；嵐嵐，我把她放在我這輩子人生伴侶的位置去愛，或者還會有個聰明善解人意的女人，我把她放在紅顏知己的位置去愛，又或許，會有一個美麗妖嬈的小女人，我會給她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位置但嬌寵地愛她。”他舉杯敬我，兀自干了。

“但這些位置中，我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是不能變的，嵐嵐是我的妻子，是將來我孩子的母親，是要一輩子相攜走過人生的伴侶，她從我白手起家時就跟著我，吃苦耐勞，沒有半點怨言，我知道她對我的好，所以我給了她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位置，但是我不敢保證從今往后再不會愛別的女人，對再好的女人也不動心，這不可能，我說愛是一種本能，我們注定會一直去愛。周木木，也只有對著你，我會這么說。”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的緣故，林達(dá)開始喋喋不休，我看著他的嘴一張一合，想起了魚缸中張著嘴吐泡泡的金魚，開始還能完整地聽到他說的一字一句，慢慢地變成了片言只字，最后在朦朧中我們仿佛又叫服務(wù)生添了酒，又仿佛聽到林達(dá)給嵐嵐打電話。

后來卻看見欣怡來了，她皺著眉頭沖我說話，我努力想聽清她的話卻聽不明白，最后終于明白她是要車鑰匙，我抓了包遞給她。而后記憶便不再連貫，只記得有只手，用力地攙著我回家，溫柔地用毛巾給我擦臉。

昏昏沉沉睡去的前一刻，我努力說了三個字“欣怡，我……”，我聽到她在耳邊說：“我都知道，你別說了，睡吧。”

她肯定沒有聽明白，其實，我想說的是另一句話：“欣怡，我該把你放在什么位置去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