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 盤瓠崖之戀(4)

湘西秘史 作者:李懷蓀


盤瓠崖的男女老少,從四月到十月,都是到浦溪河里洗澡的。每到傍晚,他們便脫光衣服下到河里,洗掉身上的污垢,洗掉一天的辛勞。男男女女,下水之前,用巴掌遮住各自的陽具和陰部。下水之后,大家就什么東西都看不見了。人與人之間,男與女之間,不存在任何避忌,也難得有任何沖動(dòng)。老蟲進(jìn)寨,出于安全的考慮,到了傍晚時(shí)分,各家關(guān)門閉戶,不敢到浦溪河里洗澡。如今,老蟲已經(jīng)死在虎匠的藥箭之下,人們又可以下到溪河中,沐浴凈身,嬉戲玩耍了。

廖老六和阿春,協(xié)同虎匠師徒三人,進(jìn)行了對(duì)獵獲老蟲的處理。老蟲是中毒箭之后,舔食傷口,致使毒藥攻心而死的,老蟲中箭處的“箭口肉”,和它的內(nèi)臟,都存在著毒性。為了消除毒性,他們對(duì)著水枧進(jìn)行反復(fù)沖洗。老蟲肉祛風(fēng)、活絡(luò),還是治打擺子的良藥,價(jià)格是豬肉的五倍。他們將老蟲肉從骨頭上剔下來,第二天絕早去浦陽鎮(zhèn)上出售。老蟲的骨架,投放到灶鍋里熬制虎膏。天氣炎熱,老蟲內(nèi)臟容易腐臭,他們架起焙籠,用木炭烘烤。等到他們把這一切都安排停妥,就已經(jīng)是三更過后了。帶著一身的汗水和疲乏,他們下到浦溪河中洗浴。

月亮還沒有出山,而星光卻分外燦爛。靜謐的浦溪在星光的照耀下流淌著,泛起了隱約可見的粼粼波光。伴隨著人們的入水聲,朦朦朧朧的身影,老邁的,健壯的,婀娜的,都溶入到茫茫的夜色中,溶入到潺潺的溪河里。歲月伴隨著流水,生命伴隨著流水,沒有終止,沒有盡頭。將辛勞抖落在溪河中,將愛情漂灑在溪河上,將歲月沉淀在溪河里,匯成了一曲曲動(dòng)人的歌。如果說,這悄然流去的浦溪水蘊(yùn)含著陰柔之情,那么,浦溪身后巍然屹立的盤瓠崖,便體現(xiàn)的是陽剛之美。陰陽交泰,山水和諧。正是這和諧卻又并不和諧的世界里,蘊(yùn)藏著你死我活的斗爭。盤瓠崖下,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驚心動(dòng)魄的較量。山水之間,仿佛還在回蕩著“曬須”老蟲的哀鳴。沾沾自喜的勝利者,正用明凈的溪水洗去身上的血腥。

“我有點(diǎn)兒累了,先回去。你們慢慢洗吧!”說著,師父梁法東起身上了岸。

廖老六也畢竟年歲大了些,感覺到溪水的涼意。他說:“我也覺得有點(diǎn)冷,不洗了,和你一道回去?!?/p>

梁法東和廖老六起身回家。石老黑和阿春游到一起了。幾天來,吳二狗把石老黑和阿春之間的種種跡象都看在了眼里。今天清早,吳二狗到后門頭撒尿,回轉(zhuǎn)廂房,正看見阿春給石老黑扎云頭布;在苦竹沖等候老蟲曬須時(shí),他倆上的一蔸杉木樹,還說著悄悄話。吳二狗自知再在河里泡下去,便是自討沒趣了。游興正濃的石老黑和阿春竟沒發(fā)現(xiàn),什么時(shí)候吳二狗已經(jīng)上岸回去了。

“二十上下,月出半夜?!边@天是夏歷七月二十。三更時(shí)分,月亮才從盤瓠崖的山后爬上了夜空。浦溪兩岸,蛙鼓聲歇,蟬鳴也休,世界顯得格外寧靜。浦溪的淙淙流水聲,在夜空中蕩漾,象是歷經(jīng)快感后的呻吟。石老黑的阿春并排兒仰著身子,隨波漂蕩,漂到了遠(yuǎn)離寨子的下游。在溪流中的一塊礁石邊,二人停止了前進(jìn)。石老黑起身,黝黑的身影站立在溪流之中,憑借星月撒下的光輝,欣賞起水中白鱔般的軀體,那樣光潔,那樣靈透,那樣鮮活,如同夜空中的一道閃電,使得他睜不開眼睛。他眨了眨眼,穩(wěn)了穩(wěn)神,俯下身子,伸出雙手,試圖將阿春的胴體從溪水中托起。突然間,他停住了,將一只左手緩緩地縮了回去。

“老黑,你怎么了?”

“阿春,虎匠的左手,是不能摸女人的?!?/p>

“那你用一只右手把我托起來?!?/p>

石老黑運(yùn)了運(yùn)神,便就勢將一只右手插入水中,伸到了阿春的腰肢下。他憑著一只手的力量,托起了阿春濕淋淋的胴體。那被托起的胴體,一頭輕,一頭重,失去了平衡,“啪”地一聲,重又掉下了溪水之中。落水的阿春并不感到驚慌,任憑身子幾度沉落下去,又漂浮起來。沉沉浮浮,一對(duì)高聳的白奶子,兩條渾圓的白腿膀,還有黑乎乎的方寸之地,也隨之在溪水之中忽隱忽現(xiàn),直撩得饑渴難捱的石老黑神魂顛倒。年輕的虎匠,如同出山的猛虎,全然沒有了顧忌。他重又將縮回去的左手伸了出來,連同他的右手一道,從溪水中再一次輕輕托起了沉醉在幸福中的阿春。

“老黑,虎匠的左手,是不能摸女人的?!?/p>

“這時(shí)候,顧不得這多了?!?/p>

石老黑雙手托著阿春,走在溪流中。他小心翼翼,生怕發(fā)生閃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品味著空氣中散發(fā)著的女人味。阿春濕淋淋的胴體,被放在平整的河灘上。橫陳在年輕虎匠面前的,是朦朧中的一覽無余,是一片神圣的高山與洼地,溪流與草木。闖蕩世界的年輕虎匠,面對(duì)著如此美好的去處,怎能夠駐足不前!一雙粗糙的大手,開始了對(duì)每一個(gè)部位最細(xì)致的探尋。

“老黑,不是說虎匠的左手不能摸女人嗎?你怎么敢用左手摸?”

“這么多好的地方,一只右手怎么夠用?”

“你壞了虎匠的規(guī)矩,難道就不怕梅山神降你的罪?!”

“管他娘,死了也情愿!”

阿春接受著忘情的撫摸與搓揉,仰望著燦爛的星空。她幸福地期待著心中的星空從此誕生。石老黑那奔涌的熱血,隨著那一雙大手的攪拌,在劇烈地翻騰著。威猛的老蟲,將涉足于溫柔的溪澗;心底的火山,將迸發(fā)出熾熱的巖漿。天上的滾滾濃云,將籠罩蒼茫大地;地上的汨汨清泉,將注入阡陌田園....忍受著饑渴折磨的漢子,難以按捺住他心中的急切與焦燥。河灘上仰臥著的阿春,卻突然擺了擺手:“老黑,你慢點(diǎn)?!?/p>

“你怎么了?”

“有件事情要告訴你。”

“哪樣事?”

“這里已經(jīng)有了。”阿春指著自己的肚子說。

阿春的通報(bào),使石老黑感到突然。魯莽的漢子,反倒冷靜了起來。面對(duì)著真誠與坦蕩,沉重的事情倏然變得輕松。

“這我不管?!?/p>

“不想問問是哪個(gè)的嗎?”

“問那個(gè)做哪樣!在這以前的事,我是不管的。難道你不曉得,我們苗家人都是這樣?!?/p>

“我想把伢兒生下來?!?/p>

“由在你,生了下來,就是我的伢兒。”

夜色中,石老黑清楚地看到了阿春的笑容,帶著企盼的幸福笑容。能夠制服猛虎的漢子,此刻面對(duì)的,是一頭馴服的羔羊。

三天后,梅山虎匠師徒收拾停妥,離開盤瓠崖。按照規(guī)矩,他們一同到盤瓠廟“拜廟開鎖”,讓眾多神靈可以自由出入廟門,行動(dòng)不再受到限制。寨子里的人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虎匠回程的隊(duì)伍里,多了一個(gè)盤瓠崖的女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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