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盡,人靜,余音未絕,咖啡未冷,雙眼亦未曾睜開。所有人沉浸在了地兒蒼涼古樸的唱腔中??上У氖牵篱g萬事,皆是過猶不及。地兒一直覺得自己的歌聲很有特點,但是對我們這些旁人來說,特點是有,就是過于滄桑了,這么說吧,比伍佰、阿杜加上楊坤還要滄桑一些。
“哎,你唱完了還站在那干什么?別人對唱要兩個話筒,你給別人唦!”甜膩的腦袋又從窗口伸了出來,而一個穿中學生衣服的女孩怯生生地站在地兒的面前,奇怪地望著他。
“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感觸太深,失禮了失禮了。”
“沒事,你先坐下,下首你們的歌?!惫媚飳χ貎禾鹉伒匾恍?,地兒覺得自己的歌聲完全征服了她。
片刻后,對唱的兩人唱完,大廳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地兒覺得有一絲奇怪,為什么他唱的時候沒有人鼓掌?但是轉(zhuǎn)眼他明白了,大音希聲,那些人被震撼了!
劉德華《冰雨》開始了,袁偉拿起了麥克風。說句題外話,袁偉愛唱歌,但他和地兒不同,很多人的歌地兒都愛唱,但是袁偉只愛劉德華,到今天都是。而且,他絕的地方在哪里?他唱劉德華絕對是可以亂真。不要給我說劉德華唱功不行,模仿很容易。能達到袁偉那個程度的,這么多年,無論是在多豪華的歌舞廳唱歌的歌手,我沒有見過比他更像的,甚至可以說就是劉德華原音再現(xiàn)。在那個年代,全國都愛劉德華,能唱這么一嘴的絕招,是很招蜂引蝶的。
袁偉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一曲唱完,全場掌聲雷動。袁偉很瀟灑地喝了一大口酒,看都不看鼓掌的人。
一邊的地兒發(fā)現(xiàn)了一個讓人堵心的情況,那位甜膩的姑娘,從袁偉開始唱歌,就一直把腦袋伸在窗口呆呆地望著袁偉。那種眼神,地兒記得,就像是當初三哥打架,袁偉望著三哥的樣子一樣,那是敬佩與激動。
還有更堵心的事情。等袁偉唱完之后,姑娘走了過來,到了他們的那一桌。地兒正襟危坐,姑娘卻看都沒有看他一眼,故作羞澀地低著頭擦了兩下桌子,不停地瞟著袁偉,袁偉卻看都沒看她一眼。終于忍不住,開口對袁偉說:“你剛才的歌唱得真好,你們還要唱什么不唱???”
“哦,那就再來首《纏綿》吧。地兒,你唱什么?”
“我唱現(xiàn)在最流行的《對面的女孩看過來》。袁偉,你不要老是唱劉德華的歌唦。你怎么這么單調(diào)啊,換個口味咯,唱黃家駒的?!钡貎河蒙狭诵挠嫞涝瑐サ幕浾Z發(fā)音帶有很重的鄉(xiāng)音,而他自己則希望用有些寓意的歌來吸引注意力。
“不啊,我覺得他唱得真的很好的,我也想聽呢,我就給你點《纏綿》?”
袁偉也注意到了女孩對他的崇拜,哈哈一笑,頭一偏說:“隨便!”
自信,這就是自信。
姑娘安靜地一笑,就像一個懂事的媳婦一樣,走了進去。地兒滿頭大汗,但是他不認輸,他要再搏一把。
“這個女的就是長得太丑了,絕對喜歡我,哎。將就還是可以的?!惫媚镆蛔?,袁偉就說道。終其一生,他對于女人都有一個堅定不移的基本原則:喝稀飯比餓肚子強。
所以,女孩不漂亮他也許會抱怨感嘆幾句,但是他一定不會放過。無數(shù)事實證明,這是鐵律。
地兒一聽大驚失色,對于袁偉的了解,讓他感到了極大的威脅。
“你啊,就是這么黑眼睛看不得白銀子,沒點城府。這么丑的女孩,你都有癮,你天天跟著三哥,多的是美女,這個有什么搞頭?。 ?/p>
“再看看吧,反正天天也沒有事,好搞的話,搞了也沒有關(guān)系?!?/p>
兩個人爾虞我詐地討論著。歌開始了。
也許是地兒的嗓音實在不適合唱任賢齊的口水歌,《對面的女孩看過來》這樣的歡快情歌,他一樣唱出了蒼涼古樸的感覺,聽者肝腸欲斷。
而袁偉在一段“愛得越深越濃越纏綿”之后,再次獲得全場掌聲,邊上幾個少婦和初中的小妹妹也貌似被他粗獷的外表、隨意的舉止和美妙的歌聲所打動,頻頻送來秋波,如果各自身邊沒有男人,估計也會像點唱姑娘一樣過來了。而地兒在這個悲慘的夜晚卻變成了一個無人注意的透明人,這是有著強烈古典主義浪漫情懷的游吟詩人所不能接受的,但是他做不出任何有力道的反擊。
袁偉端著酒走到了吧臺前,開始和姑娘熱火朝天地說道了起來,從窗口望去,可以看見姑娘胸前的兩顆豪乳在袁偉的引誘下,隨著笑聲澎湃洶涌。地兒咽下了一口口水,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豈可讓他袁某人一人專美。于是,他也端著一塑料杯的咖啡走了過去。
“小姐,打擾了。你這里有藍山咖啡嗎?”地兒紳士地摟住了袁偉的肩膀,打斷了他們郎情妾意的談話。
“我們這里只有雀巢咖啡,藍山的牌子沒有,很好喝嗎?”姑娘定定地望著地兒。
這一瞬間,九天十地,諸位神佛都對地兒今晚不幸的遭遇起了同情心,給了他一個順利的突破口。他抓住了這個機會。
利用平時在雜志上看來的各種各樣對于咖啡的知識,和自己獨特的理解想象,地兒給姑娘上了完美的關(guān)于咖啡的一課。甚至品紅酒要看掛杯度,如何醒酒之類的知識都被他引用到了這堂課里。(事后有次,袁偉喝咖啡拿著個杯子不停地搖,我問他為什么。他說跟地兒學的,看掛杯度,我戰(zhàn)栗。)
既然連袁偉都被他忽悠暈了,何況剛從鄉(xiāng)下出來的小姑娘。點歌姑娘頓時被地兒震住了,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地兒,一閃一閃的亮著晶晶,“看不出來,你懂得真多?!?/p>
地兒滿足地一笑,他知道,開始唱歌所失掉的分數(shù)補了回來。他明白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于是,他拉著袁偉起身,“走吧,胡欽他們要下課了。等著呢?!?/p>
“明天你們還來嗎?”
“來,還是你值班不?”
“是的。不是我,你們就不來啊?”很是羞澀地淫蕩著。
“來啊,一樣來,明天見??!”一雙黑得發(fā)亮的皮鞋和一雙狼牌運動鞋,瀟灑地走出了圓夢KTV。
據(jù)袁偉說,那個夜晚,地兒在給姑娘上課的時候,至少喝下了五塑料杯咖啡,夜晚再次無眠,上吐下瀉。
他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