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拿你性命冒險，退下?！睜栔鞓s對高歡深為倚重。

“我有不死之計。”

“不死之計？你會仙術(shù)，還是三頭六臂？”爾朱兆自覺幽默，還想大笑，卻看見爾朱榮凝眉瞪著自己，立即坐下，閉口不言。

“說來聽聽。”爾朱榮收回金杖，坐回座位。

高歡走到眾人正中，向爾朱榮拱手：“李神軌沒有到達(dá)北中城，駐守孟津渡口主持大局的是武衛(wèi)將軍費穆，鄭先護和鄭季明是他別將。大將軍曾對費穆有恩，他看在您面上，絕不會殺我?！?/p>

爾朱榮回想當(dāng)年，點頭承認(rèn)：“破六韓拔陵兩年前圍攻云中，費穆是云中刺史，他節(jié)節(jié)敗退，南下秀容，投奔于我。我替他召集兵馬，供其軍械，他對此感恩于心。不過，他雖不會殺我信使，卻有可能將你送給胡氏發(fā)落?！?/p>

高歡早就研究過武衛(wèi)將軍費穆：“費穆字朗興，代郡人，其父費萬曾任梁州鎮(zhèn)將。他性情多變，好尚功名，痛恨朝中王公大臣奢侈，與我們心意相通?，F(xiàn)在新帝登基，我們大軍兵臨城下，文武百官紛紛逃離洛陽，他不會在此時愚忠胡氏?！?/p>

爾朱榮同意高歡的判斷：“兩年前，費穆兵敗后向我痛訴朝廷官員奢侈無能，他的確不是死保胡氏的人?！?/p>

高歡將謀劃托盤而出：“還有，他家鄉(xiāng)代郡據(jù)此不遠(yuǎn)，劉貴已經(jīng)去他家中，將費穆老母接至此處，告知皇帝被殺之事，費母痛恨胡太后狠毒，親筆寫信勸降費穆?！?/p>

爾朱兆輕輕嘀咕：“漢人如此狡詐，竟用這種辦法?！?/p>

他聲音不大，帳內(nèi)將領(lǐng)還是聽得清楚。爾朱榮大笑：“你竟為此事運籌已久，將費穆老母都拉來當(dāng)人質(zhì)。你既有三條不死之計，我就放心讓你去，誰替你指揮懷朔鎮(zhèn)人馬攻城？”

“侯景和劉貴必不辱使命?！?/p>

爾朱榮當(dāng)機立斷：“賀六渾，我給你一夜時間，如果天亮前不能勸說敵軍投降，便撤出北中城，你握有費穆老母，諒他不會為難。阿斗泥、侯景和劉貴，你們率領(lǐng)步兵連夜?jié)摲窍拢炝燎肮コ??！?/p>

高歡躺在樹林中的草地上，等著天黑進入北中城勸降，拍拍身邊的侯景：“我有幾件事情想不明白?！?/p>

“什么事？”劉貴卻搶先問道。

侯景狡詐多計，已經(jīng)猜到：“你勸大將軍不要奉立年長之主，他為什么聽不進去？”

“大將軍鑄像通天意，只有長樂王的金像鑄成，你們想太多了。”劉貴聽不下去，翻身起來，面團臉上沾滿草屑。

“但愿我多想了，我總覺得沒有這么簡單?！?/p>

“就是你多想了，你還有什么事情沒想明白？”

“爾朱兆為什么如此敵視我？我也想不明白?！边@是困擾高歡的第二個問題。

“這更簡單，你搶了他前軍都督之職，他很沒面子，這么簡單的問題也不明白？你在草原牧馬三年，腦袋生銹了吧。還有第三個問題嗎？”

“大將軍讓你做前軍都督，爾朱兆不應(yīng)該為此處處作對吧？是有蹊蹺?！焙罹百澩邭g。

“還有，賀拔岳態(tài)度不陰不晴，似乎不與我們一路?！?/p>

“人家是成名英雄，哪會將咱們放在眼里？”劉貴對高歡的三件事情都不以為然。

“希望如此，走著瞧吧?！备邭g僅是猜測，沒有多大把握。

“天黑了，是時候了，賀六渾?！焙罹笆执钤陬~前，望著夕陽滑落。

“嗯，明天見。”高歡起身換上普通士卒鎧甲，策馬離開樹林，向北中城奔馳而去。

爾朱榮身披鐵衣，立馬山包，精銳的契胡鐵騎隱藏在身后的森林中，一旦城池打開豁口，鐵騎將像無可阻擋的洪水涌進北中城，保護浮橋。六鎮(zhèn)步兵擔(dān)任先鋒埋伏在城下，侯景和劉貴率領(lǐng)的懷朔鎮(zhèn)兵馬在左側(cè)，賀拔岳統(tǒng)領(lǐng)的武川鎮(zhèn)步兵居于右側(cè)，其后是元天穆統(tǒng)領(lǐng)的與朝廷關(guān)系千絲萬縷的并肆汾唐恒云的六州軍隊，擔(dān)任警戒和后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