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送東西的人走遠了,何歡從病床上一躍而起,熟練地打開了密碼鎖,把包扔到了一邊,徑直打開了皮箱,看來何歡的目的其實是這只皮箱。皮箱里堆著一堆五顏六色的絲綢衣服,何歡直接把手插到了箱子右下角的衣服里面。
何歡似乎摸到了什么東西,臉上露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她沒有把手拿出來,而是緩緩地抬起了頭,盯著何達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爸爸,你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嗎?”
她的態(tài)度變得極其認真,何達不由得也緊張了起來:“什么事?”
“爸爸,答應(yīng)我,好嗎?”何歡避開了何達的問題,再次問道。
“那好吧,我答應(yīng)你?!?/p>
“爸爸,從現(xiàn)在起,我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你都不要告訴任何人?!焙螝g頓了一下,又加重語調(diào),重復(fù)道,“不要告訴任何一個人,好嗎?”
何達久久地望著何歡,何歡的眼睛深不見底,沒有人能從這樣一雙眼睛里看出些什么。何達突然感覺到,女兒長大了。和每一位在突然之間意識到兒女長大的父親一樣,何達一下子覺得自己在人生的舞臺上,和女兒調(diào)換了位置,女兒變成了主演。這個變化來得太快了,何達品味不出自己是悲是喜,也許是喜悲參半吧。但不管心中是何種感受,何達知道,他必須學(xué)著適應(yīng)這種變化,“我保證,你做的任何一件事我都不會告訴別人,不管是誰?!?/p>
何歡微微一笑,從皮箱中抽出右手,翻轉(zhuǎn)過來。何達看見,她的手中多了一個銀色的綢緞袋子,袋子的一端系著一根金黃色的絲繩。何歡松開了絲繩,從里面滾出了一枚光華璀璨的玉制印章。她把印章捧在掌心上,癡癡地看著,臉上又浮現(xiàn)出了那種帶著譏誚的笑意。
這方印章三寸高,兩寸半見方,玉石本身是青白色,里面蘊含著一層層的明黃色紋理,紋理如絲如縷,似氣似云,縈縈繞繞,纏綿不絕。
會畫畫的人,多少都懂些金石學(xué)問。何達也不例外,他一眼就看出,這不是一枚普通的印章。這枚印章材質(zhì)精良,寶色均勻,一看就知道是從一塊整材上挖選截取的,一般人絕不會用這么奢侈的材料制作印章。
何歡沒有向何達解釋什么,徑自把印章放回了袋子,仔細地系好絲繩。又從箱子里取出了幾本畫冊,才開口說道:“爸爸,我今天想出去轉(zhuǎn)轉(zhuǎn)?!?/p>
“干什么?”
“沒什么,很久沒有出去了,想到野外呼吸一下新鮮空氣?!?/p>
“你自己去嗎?”何達再木訥,現(xiàn)在也能明白,女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他覺得何歡一定希望獨自出門。
“你陪我吧。”何歡想了想說道,“要讓您在醫(yī)院里等著,您肯定也不放心?!?/p>
何達感到些欣慰,女兒畢竟還是善解人意的。于是問道:“咱們怎么去?。俊?/p>
“打車吧?!?/p>
“好,我去跟醫(yī)生打個招呼?!焙芜_朝門外走去。
“哎,爸,你就說……”
“我就說你想呼吸新鮮空氣。”何達邊說邊出了門,他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很古怪的念頭:自己也快變成商人了……
父女兩個走出了醫(yī)院的大門,盛夏的陽光憤怒地焚燒著大地。何歡簡短地對出租車司機說道:“到蓮花道工商銀行?!?/p>
銀行的柜臺前,何歡熟練地對工作人員說道:“你好,我要申請一個保險箱。”
“好的,請問用哪種印鑒方式?”
“本人和本人簽名?!?/p>
“好的,請稍等?!?/p>
何歡很快辦好了手續(xù),跟著一個工作人員到了后院,在一所全封閉的房子前,保安攔住了何達。何達滿腹狐疑地看著何歡進了那所房子,他不知道女兒究竟在干什么,也弄不清楚自己是該不聞不問,還是該勸說阻攔。還沒等他想明白,何歡已經(jīng)出來了。他看何歡有些喘息,似乎是體力不支,剛想勸何歡回去休息,何歡卻已經(jīng)挽起他,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