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亮同蔣運明來到歐陽青的病房門口,恰巧遇到正從里面出來的歐陽青的前妻潘文霞。兩人沖潘文霞點點頭,潘文霞冷冷地看了他們一眼便走開了。在潘文霞眼里,前夫的這幾個狐朋狗友沒一個正經(jīng)人。自從她跟歐陽青結(jié)婚以后,她沒少提醒過歐陽青,少跟這幾個人來往。一開始,歐陽青還真能管住自己,可是時間一長,耐不住寂寞的歐陽青最終又跟哥兒幾個混在了一起。于是就有了酒后嫖娼被刑拘、罰款,及痛失愛妻等一系列可恥下場。用張文的話說,一個個都四十的人了,還他媽一天到晚不著調(diào)地瞎雞巴混,早晚有混不下去的那天。
兩人輕輕地走到歐陽青的床邊。歐陽青的臉龐腫得像只色彩斑斕的氣球,兩只眼睛只剩下了一道勉強(qiáng)可見的黑縫;胳膊、大腿都被石膏、繃帶、夾板之類的緊緊地固定住了。歐陽青的頭微微地動了一下,算是對兩人的到來表示感謝。
“媽的,這幫人也忒狠了點兒!”曹亮憤憤地說。
“操,早晚得跟丫歌廳那幫人算賬!”蔣運明應(yīng)和說。
其實他們誰心里都明白,歐陽青完全是自找的。醉酒以后先打人不說,還砸了別人的場子,且還是慣犯。就連警察都說,他再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得被人揍回娘胎里去。不知道是醫(yī)院有意安排,還是巧合,歐陽青已經(jīng)是第三次躺在這張病床上了。
歐陽青的嘴唇動了動,像是想說什么。曹亮彎下腰,將耳朵貼在了歐陽青的嘴邊,接著便一個勁兒地點著頭。最后,他對歐陽青說:“放心吧,這事兒我來辦!”
離開病房以后,兩人來到大街上。蔣運明問曹亮,歐陽青剛才跟他說什么了?曹亮皺著眉頭回答說,歐陽青讓他盡快幫著找個買主,他想把他那輛“凌志”給賣了。
“那車都十來年了吧,那能賣幾個錢呀?”蔣運明說。
“能賣幾個算幾個唄。我估計歐陽現(xiàn)在也瓢底兒了。這么多年了,他就沒怎么進(jìn)過子兒。以前的那些個老底兒,全他媽給自己和別人交了醫(yī)療費了。唉——操,丫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樣了?”曹亮不無痛心地哀嘆。
“都是他那媳婦兒鬧的!大老爺們兒偶爾犯回錯,有他媽什么呀?再說了,歐陽都跪在地上指天發(fā)誓不敢再犯了,這還不依不饒的,非得離。這他媽女人,也忒無情無意了!要不都說,最毒不過婦人心呢……”蔣運明抬手,將一輛出租叫到了跟前,“現(xiàn)在去哪兒?”
“走,回去接著跟張二逼‘斗地主’!”曹亮咬牙蹦出一句。“張二逼”是曹亮等人冠以張文的蔑稱。當(dāng)然這只是在背著張文時才這么稱呼。
見曹亮和蔣運明又回到了茶館,張文樂了。他輕輕地對身邊的老熊頭兒說:“怎么樣,老燈兒,我沒說錯吧?看,回來了!呵呵……”
老熊頭兒也樂了,說:“你們幾個呀,媽的,就像是熱鍋里的黃豆……”
曹亮和蔣運明把歐陽青的實際情況對張文做了簡單的描述。張文并無太大的反應(yīng)。在他看來,歐陽青是王八吃秤砣,鐵心要自甘沉淪的,別人誰也幫不了他。細(xì)算起來,哥兒幾個的友情起碼也有二十多年了。怎么說,這也是人生一段漫長的旅程。盡管在此期間,恩怨不斷,分分合合,但大家總算是維系到了今天。除了溫顏良兩年前突然失蹤,伙同他人卷走了老丈人所有的錢財,至今下落不明,其他一切依舊未變。就目前哥兒幾個的經(jīng)濟(jì)狀況,相形之下,張文算是比較好的。當(dāng)曹亮提出讓他張文出錢先把歐陽青的那臺破“凌志”買下來時,張文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懊惱。憑什么該是他出錢呢?這臺車現(xiàn)在最多也就值個七八萬,曹亮卻開價十二萬,美其名曰是幫哥們兒。這不借花獻(xiàn)佛嘛?關(guān)鍵是自己現(xiàn)在根本就不需要,那臺“切諾基”雖說破了點兒,但至少還能再開上四五年。當(dāng)然,張文心里也明白,曹亮之所以能毫無顧忌地向他提出這種幾近蠻橫無理的要求,是因為大家心知肚明,當(dāng)年歐陽青對他張文的幫助最大。十年前,張文從工廠出來掙得的第一筆像樣的收入就是靠歐陽青的鼎力支持。張文在一夜之間成了時下最幸運的“萬元戶”,并很快結(jié)了婚。再后來,他跟歐陽青的關(guān)系一直是哥兒幾個里面走得最近的,直到歐陽青開始酗酒,變得喜怒無常,每每借酒撒瘋,鬧得大家紛紛對他敬而遠(yuǎn)之。前幾次每當(dāng)歐陽青犯事以后,張文都是第一個出頭幫著處理善后事宜。這一次他之所以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是因為他實在感到厭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