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也豪氣地拱手道:“請!”二人遂分道揚鑣。
馬超千里迢迢從西涼跑到荊州來,究竟是為了什么?
凌邊思索著,邊入了城,只見到處旌旗整列,軍容甚盛,百姓平和安詳,看來孔明已將荊州治理得很好了。
到了大衙門口,凌請守門的兵士通報:“麻煩通報你們軍師,就說他的書童來找他?!?/p>
那兵士答道:“軍師正在招待貴客,你改日再來?!?/p>
“士兵大哥,我是從老遠(yuǎn)的地方來的,就請你無論如何也通報聲吧!”凌趕忙拜托道。
“好吧,你在此等等?!蹦潜靠此L(fēng)塵仆仆,一臉憔悴的模樣,遂答應(yīng)了,回身走進去通報。
“請問軍師的貴客是何人啊?”凌好奇地向兵士打聽道。
“是軍師的岳父,黃承彥老先生?!北看鸬?。
“還有軍師的夫人?!绷硪粋€士兵插嘴道,“黃承彥老先生身邊站著一個少婦,眉宇間與他十分相似,必是軍師的夫人?!?/p>
岳父?黃承彥?夫人?黃月英?
凌頓時如遭雷擊,頭腦中一片空白。
是啊!她怎么會忘記呢?孔明在還未出茅廬前,二十五歲時便成了親,出山后為了怕有人加害他的家眷,便把他們都遷移到偏僻的地方去了。
且孔明和黃月英夫妻恩愛的故事,后人早已傳為佳話,她又怎么可能會不知曉呢?是什么蒙蔽了她的雙眼,連近在眼前的事實都看不清。
不,不行,她再也不能見孔明了!她對他生了情愫,他們之間的平衡,已被破壞殆盡,此時她該拿什么面目去見他呢?
確定了自己對孔明的感情,她已不可能若無其事地在他的身邊繼續(xù)當(dāng)著書童,她做不到??!
想到這,凌回身拔腿便跑。跑著,跑著,她心里陣陣發(fā)酸,就這么結(jié)束了嗎?她的愛戀還未開始,便要結(jié)束了么?
不,她還想再看孔明一眼,哪怕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瞥見一個背影,也足夠了!
凌毅然停下腳步,往路對面的一座酒樓走去。
站在酒樓的二樓窗戶邊,凌攥緊了拳頭,定定地看著大衙的門口。
忽然,眼前一亮,是孔明!他居然親自出來迎接她!
但是,在孔明的身邊還站著一位少婦。她穿著白色的長裙,鵝黃色的外袍,長發(fā)整齊地在腦后梳理成髻,婀娜的體態(tài),淺淺的笑容,一雙剪水秋瞳,她就那么靜靜地站在那里,卻使人感到舒服至極。
孔明低頭向守門的侍衛(wèi)詢問,他四下張望著,在路邊踱著步子,驀地抬起頭,清朗地喊道:“凌,是你么?我知道一定是你!為何不肯出來見我?!”
身邊的女子回頭淡瞥著孔明:“這人便是令你心煩意亂的原因么?”
孔明仍舊抬眼四處搜索著,并沒有回答。
凌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她仿佛聽見心臟清脆的碎裂聲,痛苦得令她幾乎無法呼吸,似乎有一把利劍穿心而過,心中有塊地方缺了口,溫?zé)岬难丛戳鞒觥?/p>
雖然從小就是孤兒,受盡眾人的白眼,但凌從不自卑,而此刻她真的自慚形穢??粗酌魍昝赖纳硇?,她終于發(fā)現(xiàn)他們是多么的不相稱,他俊美、優(yōu)雅、頎長,再看自己這一身男裝,不男不女的模樣,哪比得上那女子的溫柔婉約?
早該發(fā)現(xiàn)他對她的關(guān)懷,其實只是對一個無依無靠的可憐人的同情罷了,她還去奢求什么愛情?!他是青史留名的英雄人物,而她只是一個毫不起眼、被家人遺棄的可憐人,她還傻傻地癡心妄想什么?。?/p>
腦中所有一切和孔明有關(guān)的記憶忽然間變得痛苦而鮮明,就像一道永存身心的烙印,她知道,她永遠(yuǎn)抹不去也忘不掉了。
前不久她還大言不慚地在曹操面前說著,她從不相信命運的安排,她只相信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今,她終于明白了,命運讓他們相遇、溝通、理解,但是,對他來說,她不是他要等的那個人,永遠(yuǎn)不是……
指甲早已嵌入掌心的皮肉中,鮮血絲絲地流了下來,但凌絲毫感覺不到痛楚,右手輕背在身后,冰冷的劍身提醒了她。
“劍兄,從此以后就你和我相依為命了……”凌凄楚地喃喃道,淚水終于滑落下來。
不,不,她不能哭!心痛的感覺會逐漸淡釋的,只要她能支撐下去!
老人們常說,女孩沒有學(xué)會愛人,那她永遠(yuǎn)只是女孩。直到她懂得愛人,她才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因為要成長,所以愛可以讓女孩一夜長大。而這代價,往往是無比慘痛的……
別了,孔明……生平第一次敞開心扉,真切地去愛一個人,卻是如此的下場!
抬手拭去臉上的淚水,凌握緊手中的劍,轉(zhuǎn)身走了,再也沒有回頭。
三國是戰(zhàn)火紛飛的亂世,陰謀、權(quán)利斗爭,殺戮與掠奪夾雜其中,又有誰會在乎一個女子的傷心情事?
猶如一場全面的崩盤,一瞬間,凌一無所有。她只能黯然而別,除了悄然離去,她別無選擇。
原來不管在哪個時空,她的存在都是多余的,都是毫無意義的。
天空是冷漠而蒼涼的,在這里,她再也無法存活。她抱緊雙臂,徹骨的寒意毫不留情地侵襲著她。
她只能用離別去證明或解釋自己過去的一切,那一腔壯志,那滿腹的豪情,都在這一瞬間隨風(fēng)而去,只有夢還留在她的心里。
她的心是一片寬闊的海洋,那個絢麗、燦爛、多姿多彩的夢可以在這片唯一的海洋里漂浮、停泊,她相信,只要夢還活著,自己就絕不會死去。
“給我兩個饅頭?!绷枳叩揭婚g包子鋪前。
她必須相信自己,相信能在這個時空憑借自己的力量堅強的活下去!
想著,凌不由地輕笑了下。誰也沒料到,在她離別的時候,竟會有那么美好的笑容,這個笑容讓寒冷的天空立刻充滿鮮活的魅力。
賣包子的大嫂望著凌,愣住了,竟忘了向她拿錢。她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有個少年的笑容,可以這樣充滿靈性與信心。
凌走出了荊州,她的身后,是股股冰冷的寒流。
天,依然沒有暖和起來。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