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然清醒,掙開他的包握。
他坐下來,轉眼看我,黑眸中光澤熠熠,沉沉問道:“你怎會在此?”
我坐下來,是絳雪坐過的石凳,眼睫一挑,傲然反問道:“我這身打扮,唐老板覺得我為何來到葒雪摟?”
昨晚的羞辱與爭吵,我記得清清楚楚!
當即,唐抒陽臉色沉然一變,眸色逐漸冷峻:“莫非端木小姐想要效仿世間男子?”他的眸中滲透出寒意,“你要知道,此種地方不是你該來的!”
我冷哼一聲,婉言道:“唐老板似乎喜歡訓導別人,尤其是我這種不諳世事的小女子,一逮著機會,從不忘教導做人之理。”
唐抒陽的臉孔冷冷凍住,頃刻卻又盡情扯開,笑聲自他胸中透射而出,豪爽的笑聲似乎震動了枝丫上的雪白梨花,輕微地抖動,嘻嘻而響。
這寧靜的春夜,這暈紅的院落,充滿了他張狂的笑聲。
清新、淡雅的梨香裊裊而來,縈繞于鼻間,沁滿心房,清洌如溪水,滌蕩了我心口焦灼的些許情緒。
他眸中的清亮光華仿似夜空那般遂遠,笑道:“唐某覺得,與端木小姐甚有緣分!”
緣分?假如這也算緣分……呵,他為何笑得如此璀璨,甚至——詭異?
我舒了舒眉心,輕緩道:“我亦覺得……”藐然一頓,復又繼續(xù)道,“這應該不是緣分!”
唐抒陽有些愕然,濃眉深挑……
“爺,梨花白來了!”絳雪笑盈盈走過來,絳紅色裙擺輕盈地展開,宛然飄蕩。
她端著一個托盤,上有酒壺、酒杯,快步走到八角亭,輕盈的腳步略有急色。擺置好酒壺與酒杯,她斟了一杯擱在唐抒陽前面,臉上笑影重重,魅到了骨子里。
他不徐不疾地輕聲道:“絳雪,你先下去吧!”
念奴嬌(4)
“是的,爺!”絳雪乖然笑道,媚到極致的嗓音,激得我?guī)捉周?,渾身打顫?/p>
她又斟了一杯,端起遞給我,我伸手接過,心頭隱隱覺得,她似乎太過殷勤,大可不必端給我的……
尚未接過酒杯,只是一閃,酒杯頓然滑落,甘醇的梨花白盡數(shù)灑落于我的錦袍之上,灼灼的濕意湮沒了我的感知,凝固了一般,沉重異常。
濃烈的酒香擴散開來,將我完全籠罩。本已焦躁的情緒,倏然火熱地升騰,漲滿了胸口。
她定是恨我方才對她的羞辱,此時作弄我來了,當真不是一個簡單的可人兒。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都是絳雪的不是,失禮了,讓公子見笑了!”絳雪連忙道歉,臉上佯裝起著急的神色,拿了繡帕殷勤地為我擦拭,飛云入鬢的眉梢處卻是一縷暗暗得色,虛假得讓我作惡。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喜道:“這樣吧,到絳雪那邊換一身衣裳,爺,可好?”
我冷冷打斷她:“不必了,無需麻煩?!?/p>
唐抒陽起身走過來,拉住我的手腕,將我拉到他身邊,語音又冷又硬:“絳雪,去拿一身衣裳過來,嗯,就前幾日那件吧,你知道的??煨┠眠^來,不要耽誤了!”
話畢,他拉著我直往廂房走去,根本不理睬絳雪獨自站在原地,驚愣了美麗的眼睛。
他大步流星地走著,無視我的掙扎,拖拽著我來到一間仿似無人居住的廂房。
我驚魂未定,胸口起伏不平,不知他意欲何為,顫動著眼眸,虛然地望他。
他的臉孔崩得緊緊的,仿佛被人抽打過一般,蘊了些許的怒意,黑眸中更是寒氣逼人,凜凜的光色讓我心生懼意。
死寂。沉甸甸的死一般的沉寂。壓抑得讓我喘不過氣來。在這陌生的地方,他的怒氣,我無法理解,只能心虛地低了頭,默然以對。
唐抒陽輕嘆一聲,眸中的寒氣稍稍退去,臉色亦是回春一般暖和了些,柔聲道:“先把衣服換了,待會兒我讓一個丫環(huán)幫你!”
他毅然轉身,順手關上房門。
高懸的心,終于落回原處。不一會兒,一個丫環(huán)敲門進來,幫我換上一身長裙。
曳地雙裙,內里梨白色錦繡長裙,外罩胭脂色紗裙,折枝茶花紋亮紗的質地,紅白相間,朦朧的胭紅,婉約的梨白,嬌艷與純潔完美融匯,襯托出此身長裙的華美與清新。以梨白絲絳束腰,愈襯得腰身纖細,身姿浮凸、玲瓏,仿佛臨水欲飛。
如是絳雪穿上此身長裙,不知是何等的華美、妖嬈,定是傾城之姿了……這是唐抒陽特意讓絳雪送過來的,為何非要我穿上這身長裙呢?他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