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蒲青蓮把碗一丟就想往外跑。蒲臨川對她喝道:“你這丫頭,一大早慌慌張張的想到哪兒去?”
“我和子謙哥哥約好了上山砍樹,他說有人訂了張八仙桌,要找棵黃荊樹來做?!?/p>
“那有你什么事?你就想跟著去玩,整天野在外面,也不幫你娘做點事!”
“怎么沒幫,娘編鹽筐的竹篾條不就是我采回來的?我和子謙哥哥從小一起長大,您有什么不放心的?!逼亚嗌徴f著挨到父親身邊,抓著他的胳膊搖晃,撒嬌道:“爹,您就讓我去吧,悶在屋子里我會悶死的!”
“噓,小聲點,你哥上夜班回來剛睡著,別吵著他!”蒲臨川急忙起身去把里屋的門關上。
蒲青蓮伸伸舌頭,做個鬼臉,抱怨道:“爹就偏心哥哥,您怎么不說他,一天嘴巴都擱在我身上。我雖然不能像哥哥那樣去熬鹽掙錢,也能幫爹種地,幫娘編鹽筐嘛!”
“你哥多懂事,哪用得著我說他,你這孩子才讓人操心?!?/p>
“操心什么呀?”
“操心你嫁不出去呀,你看你長得倒是蠻秀氣的,像個姑娘樣兒,可性子野得跟個小子似的,哪個男人敢娶你?”
“嫁不出去就不嫁唄,我就一輩子陪著爹和娘!”蒲青蓮滿不在乎地說。
“這孩子,又說傻話,女孩子大了哪有不嫁的?!逼雅R川疼愛地摸摸她的頭發(fā),又說道:“見到夏子謙,告訴他一聲我把材料都準備好了,問他什么時候有空來幫我打副棺材?!?/p>
“爹準我去了?”蒲青蓮高興得跳了起來。
“我要不準,一會兒我去坡上了,你不還得溜出去嗎?你娘又管不住你。”
“爹啊,您怎么這么早就要打棺材呢?您還不老,還能活好多好多年的!”
“小孩子知道什么,這些事要早做準備心里才踏實呢。記住出去要早些回來啊,別天黑了還不回來讓你娘擔心。”
“知道了,爹,我走啦!”
蒲青蓮急急忙忙地跑出門去,難怪爹說她沒個姑娘樣,女孩子行為舉止要斯文,她卻總是一陣風似的;女孩子沒事做做女紅什么的,她卻整天在家坐不住,滿山遍野亂跑;女孩子總有幾個閨中女友,她卻只喜歡和做木匠的夏子謙玩。
她來到四道橋,夏子謙手里拿著斧頭,背著一個布袋子早已等候在橋頭,見到她愣了一下,傻傻地看著她。
她推了他一下,說:“你怎么了,傻看著我干什么呀?”
夏子謙臉紅了,結結巴巴地說:“青蓮,今天你……你真……真好看!”
“是嗎?今天我穿了新衣服!”她拉拉衣服下擺,驕傲地挺起胸脯來。這件衣服是白底粉紅的小花,雖然只是尋常的布衣,但顏色嬌嫩,襯得她肌膚勝雪,多了分嫵媚。
“嗯,你穿上這件衣服,更好看了!”他摸摸她的新衣,又摸摸她烏黑的頭發(fā)。
她皺皺鼻子做鬼臉逗他,然后跑上吊橋,大聲說:“子謙哥哥,來追我呀!”
待他追來,她又停下來抓著鐵索橋的鐵護欄,使勁把吊橋蕩起來,蕩得整個橋都在半空中晃動,差點沒把他蕩下橋去。
“你個小壞蛋,看我不捉住你!”他叉開腿穩(wěn)住了身子,叫著又向她追來,卻不防腳下一塊木板缺了個洞,一腳下去正好踩進洞里,在那里卡住了。
這么一耽擱,她早已跑過對岸,望著他哈哈大笑。在她的笑聲里吊橋依然不停地晃動著,仿佛是她把它笑得蕩起來似的。
過了河,對岸就是各家的鹽灶,萬灶鹽煙正裊裊升起,此時此景正如古人詩里描述的:“鹵中草木白,青者官鹽煙。官作既有程,煮鹽煙在川。”
蒲青蓮看著鹽煙,想到自己的哥哥蒲文忠也在靠熬鹽養(yǎng)家,發(fā)了會兒呆,突然問夏子謙:“子謙哥哥,我們這里好多人都是熬鹽的,你怎么不去當鹽工而要當木匠呢?”
“我喜歡做木匠呀。小時候看到木匠做出桌子椅子來,感覺很神奇,那些雕的龍啊鳳什么的真漂亮,后來就跟著師傅學著做木工了。當鹽工也不錯,可是每天只能呆在鹽灶,做一樣的活兒,太不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