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想法一冒出來,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偷眼望向沈玉林,見他正轉(zhuǎn)身去取水壺,沒有注意到自己,這才稍心安了一點(diǎn)。誰知沈玉林取了水壺遞給她,一邊看著她打開喝水,一邊笑道:“臉上紅霞飛,又想到什么了?”
她一慌張,一口水嗆著了,咳了起來。他趕緊給她拍背。換了別的男子,她絕不會(huì)讓他對(duì)自己這么動(dòng)手動(dòng)腳的,可是他來做,好像也沒什么讓她反感的……在他面前,她終于找到了當(dāng)女人的感覺,她就是一個(gè)小女人,一個(gè)小孩子,被他照顧著,哄著,寵著。
歇息夠了,兩人上馬又走,沈玉林說:“路途無聊,我再給姑娘講點(diǎn)趣事解悶吧!”
“好呀!”
“剛給姑娘講到了別的地方熬鹽的事,那里有的地方熬鹽不用燒柴和煤,你猜是用什么?”
趙云珠搖搖頭說:“除了柴和煤,我想不出這世上還有什么可以燒的。難道用紙片?熬鹽是很費(fèi)火的,哪有這么多紙片?”
“不是紙片,是用火氣。把火氣引到鹽灶,可熬幾十到幾百口鍋呢,可方便了?!?/p>
“火氣,那是什么東西?”
“就是天然氣,當(dāng)?shù)厝朔Q為火氣,是一種可以燃燒的氣體。它的火苗有時(shí)候是藍(lán)幽幽的,可好看了。”
“真神奇?。 壁w云珠覺得很不可思議,世上竟有一種氣體可以當(dāng)燃料,而且火會(huì)是藍(lán)色的,對(duì)她來說,真是難以想像。她又問道:“那這種火氣是怎么來的呢?”
“和鹽井一樣,也是打井所取,這種井叫氣井?!?/p>
“原來也是從地里生出來的呀!”
“有些氣井用久了氣不多了,鹽灶老板就棄之不用,附近人家把余氣用竹管接到家里來,還能用它燒火做飯呢?!?/p>
“那多方便,做飯不用生火了?!壁w云珠有點(diǎn)神往,雖然她自出生,就沒有親自動(dòng)手做過一頓飯。
“說到吃,那里的鹽商們生活奢華,食不厭精,吃青蛙只吃肚子,將上千只青蛙殺死,只取其肚子,用豬油麻油爆炒,做成鮮脆可口的一小碟。吃豇豆也很講究,先把豇豆挖空,用剁得很細(xì)的肉末拌上蛋清和佐料灌進(jìn)去,再用麻油來煎炒。連吃個(gè)藤菜,都只吃尖上最嫩的兩片葉子,用雞湯來炒,美名為鴉雀嘴?!?/p>
“呀,那多費(fèi)事多麻煩!”
“這算什么,還有一些奇特的吃法,比如吃鵝掌,把許多只鵝放到燃燒的糠殼上跑,糠殼將鵝掌燙起血泡,再將鵝掌砍下,烹調(diào)成菜。更古怪的吃法是泡青蛙,在一口大缸里放滿配好佐料的鹽水,再放上許多木塊,然后將活青蛙放入缸中。青蛙不肯跳入鹽水中,就蹲在木塊上。將缸口封死,半年之后再打開,這些青蛙已經(jīng)干死在木塊上了。把它們?nèi)〕稣羰常L(fēng)味獨(dú)特?!?/p>
“啊,好殘忍!”
沈玉林一笑:“姑娘若覺不忍,我就不說了?!?/p>
“不不,你還是講吧,我……我喜歡聽?!壁w云珠也算出身富豪之家,吃的是雞鴨魚肉,穿的是綾羅綢緞,卻對(duì)這些事聞所未聞,自然感到新奇。
“姑娘也是吃山珍海味長大的,但恐怕不知有一種露水菌,是世上味道最鮮美的菌。它并不是野生的,而是需要在頭一年將牛屎潑在山坡上,到來年的初夏,就會(huì)從草叢中長出一種白色的短菌,燒肉做湯極其美味。由于每棵菌只有手指頭大,產(chǎn)量很少,一座山的露水菌采集起來也不過幾斤,所以價(jià)格十分昂貴。當(dāng)?shù)佧}商們?cè)谘缯?qǐng)時(shí),如果桌上有一盤露水菌,才覺得很有面子?!?/p>
“那你吃過嗎?”
“我有幸在一次宴會(huì)上嘗過,的確令人難忘,它的鮮美會(huì)讓所有的菜為之遜色。不過,并非只有露水菌才是世上美味,當(dāng)?shù)剡€有一種名為退鰍的魚,也是非常的鮮嫩可口。它是一種奇特的魚,身上沒有鱗片,軟軟的一團(tuán),類似江團(tuán),一年中只有在七月十五到八月十五的三十天中,江水退后才可以捕到。這種魚和別的魚不一樣,一出水就死,一死后肉質(zhì)馬上腐軟如豆渣,所以必須吃活的。人們就在船上備好鍋灶作料,待退鰍一從水中撈起,立刻下鍋烹制。有些大鹽商特別喜好吃退鰍,但從產(chǎn)地到鹽井又有百十里路,去江邊守著等吃也很辛苦,所以就派人去江邊等候著,魚一捕到就立刻下鍋?zhàn)龊?,放入食盒,包上棉絮保溫,由挑夫挑上一溜小跑運(yùn)回,每隔十里還要換人,這樣一站站送回鹽商家中。等端上桌時(shí),鮮美的魚還是溫?zé)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