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恩斯總是一字不漏地把他禮拜天的布道和在"布魯克林紐芬蘭人俱樂部"這樣的團體集會上的主要發(fā)言刊登在《還鄉(xiāng)人》上。
每月,紐芬蘭人都要在這個俱樂部聯(lián)誼一次。
起草布道講稿時,他在編輯室里來回踱步,大聲朗讀。
"達根太太,這個禮拜的布道文是'我寄居在異國他鄉(xiāng)',你熟不熟悉?"海恩斯問瑪克辛。
"你進來時我正談起這篇文章。"瑪克辛說。
"噯呀,噯呀,噯呀!"海恩斯一邊說,一邊搖頭,臉上帶著諷刺的微笑。
他邀請達根太太和她丈夫出席他禮拜天的布道,告訴他們值得花時間去聽聽,比其他任何聚會都更有意思,事后也不會有什么影響,也不會花他們什么費用。
但他好像只是發(fā)出邀請,并沒真正期待別人接受。
當達根夫婦回絕時,他帶著一種同情和自嘲的神情笑笑,好像他預料到他們會拒絕,好像他正站在天堂俯視他們,像一個得到拯救的人在俯視兩個下地獄的人,在人生的旅途中他們曾與他同路,要是聽從了他,也許現(xiàn)在他們也在他的身旁。
"噯呀,噯呀,噯呀!"他愉快地叫道,似乎有罪的人在數(shù)量上占據(jù)優(yōu)勢是必要的,因為從他們身上,被拯救的人可以比較出自己的好運。
相反,他把我看成是"可以皈依"的一類。
"斯莫爾伍德先生,你的皈依是必然的。"他站在我的書桌前說道,眼睛像預言家一樣凝視天空。
"這一點我清晰地看到了,好像已經(jīng)發(fā)生了一樣。
從今天算起7個月之后,你將在哈得遜的河水中接受浸禮,你不朽的靈魂將因此而得到拯救。
我將寫信給你母親……"-他從加里格絲小姐那兒得知我母親是"方舟"教堂的教徒-"告訴她她的大兒子不久將獲得拯救。感謝上帝!"我請他不要寫信給我母親,既然我無意皈依,那么就不要毫無理由地喚起她的希望,但他還是寫了。
我不得不給母親寫了一封否認書,然而她更關注海恩斯的信,給我回信說當她聽說我在為誰工作時,她就知道我會在哈得遜河接受洗禮的,我臨走前她曾經(jīng)給我講起過一座教堂,加里格絲小姐就是在那兒接受的洗禮,她預言我也會在那兒接受洗禮。
為海恩斯干了快一年時間,他無數(shù)次地邀請我參加他的周日禮拜,于是我決定去一趟,但沒有告訴他。
瑪克辛告訴我說只需去一次。
出于好奇,她去過,目睹過值得一看的場面。
夏季的一個周日的清晨,我早早起床,從公寓出發(fā),步行十幾條街走到海恩斯的教堂,那建筑看上去像是幢房子,頂上額外附了一個尖塔。
外面,人們圍著教堂走來走去,站得遠遠地以便能看到它的全貌,好像他們以前也沒見過它似的,這使我感到并不孤單。
儀式即將開始的時候,我走進教堂。
在門廳里,我吃驚地發(fā)現(xiàn)這兒也有一幅加里格絲小姐的相片,與掛在我們家客廳里的那一幅一模一樣。
教堂里有五六十個座位,還可以站20個人。
雖然還有幾個座位沒人坐,但多數(shù)都在前面,于是我決定還是站著。
其實,我找到一個個頭兒最高的人,站在他身后,不讓海恩斯看見我。
除了圣壇中央的墻上掛的那個簡單的大十字架和講壇前面的那個很大的木刻的紐芬蘭盾徽外,這座教堂沒什么裝飾,窗戶一律是琥珀色。
海恩斯從一扇側(cè)門走上圣壇,胳膊肘夾了一本《圣經(jīng)》。
他的穿著與上班時沒什么兩樣,只是脖子上掛了一個木制的十字架,差不多垂到肚子的地方。
他登上講壇,開始用他那深沉顫抖的聲音講話:"我的一只眼睛始終充血,"他說,"那是中風留下的后遺癥,那次中風曾使我失明,也促使我轉(zhuǎn)意歸主。
上帝給我留下這印記,讓我終生不忘。
""許多年前,這件事發(fā)生在紐芬蘭。
我突然兩眼漆黑,瞎了,你們能想象瞎了是什么滋味嗎?當時我還不到29歲,比你們許多人都年輕,是個嗜酒如命、奸淫成性的賭徒。
一天晚上,我淫蕩之后手腳并用爬著回家,這時,眼前突然一片漆黑,我聽見上帝的聲音在對我說:'海恩斯,如你意欲再見光明,如你意欲逃避地獄永恒的煎熬,你必須悔改。
'我大聲問道:'主呀,我該怎么做?'""他告訴我,我得去一個無人認識我的地方,離開與我淫蕩的伙伴,離開誘惑之地,我知道自己會受它們的吸引,知道自己會常去光顧,因為我的惡習根深蒂固,我的決心軟弱無力,我的意志完全依附了魔鬼撒旦。
我得離開那座海島,那曾經(jīng)是我的天堂,而唯有我又把它變成了自己的地獄。
""上帝告訴我:'海恩斯,你必須走,你必須跨過海灣,在一個無人知曉你的陌生城市里去改邪贖罪,以善行和對主不倦的崇拜來重塑你的靈魂。
'于是,我就這樣做了。
我做了你們以及你們的靈魂已經(jīng)做了的事。
我來到這座所多瑪 ,因為上帝告訴我,在紐約,在這座島上,在這兒,我應當建立自己的教堂。
""你們當中,有些人因為高傲和野心離開紐芬蘭那塊新發(fā)現(xiàn)地來到這兒,而有些人則像我一樣,因為恥辱被趕到了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