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大男孩甩開乘警的手,撿起票在乘警面前得意地晃了一下。
大哥,我說我買了票你還不信。你看是吧。
乘警奇怪地捏著票看了看,轉身走開。
藍在一旁趴在我的肩膀上不住地笑,紫色的水晶耳環(huán)閃耀著高貴的光芒。
那個男孩子走過來,朝我伸出手。謝謝你,我叫十五。
我指指藍,不用,我叫洛初,你應該謝的是她。
十五盯著藍依舊笑吟吟的臉,目光落在了搖晃的耳環(huán)上。
你的耳環(huán),是哪來的?
漂亮嗎,是水晶的。藍說。
不是。我能看看嗎?
為什么要給你看?
我只是想知道上面是不是刻著兩個字而已。
藍好奇地摘下來。我探過頭。
陽光正好從窗口射過來,照在亮晶晶的耳環(huán)上。
確實有兩個字,很小,我辨認出是“豢喜”。
豢喜,什么意思?藍問十五。
十五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兩個小字。
豢喜,那是我奶奶的名字。
4.陳年的血跡
十五抽煙的姿勢瞬間擊倒了藍的七魂六魄,更絕的是十五的酒量讓所有在三里屯酒吧里的男人們心服口服。
藍一直很內向,始終沉默不語,可是在遇到十五后,她無聊的話開始滔滔不絕,翻江倒海的姿態(tài)讓我由驚異變?yōu)榧刀?。和藍相處了十年,她最經(jīng)常說的一句話就是喊我,她七歲以前喊我叫哥哥,聲音是稚嫩的,清脆悅耳;七歲以后到今天,她就直接喊我洛初。
洛初,來,上這兒,干那。語調冰冷寂寥,如半空中的煙花砰地綻放,又立即掉落一地灰塵。
那一直夢寐以求南下的火車給藍帶來了十五,她興奮了,少女嬌嫩花蕾的柴門幽幽打開,綠色葉子的氣息,新鮮潮濕泥土的氣息,小動物蟋蟀、螞蚱的氣息,靚麗花蕾清新的氣息,薰衣草的花香,芍藥花瓣的凜冽,牡丹花蕊的瑞氣,三色堇的芬芳,翎子花的寂寥,還有梔子花的紛亂。它們好像約好了似的,一齊在藍的花舍里盛開了。如此地肆無忌憚,如此地不顧時節(jié)。秋天的芍藥在五月開了,已經(jīng)敗了的翎子花忽然又蘇醒了,荼靡也亂了自己的規(guī)律。
藍于是在自己種植的花的香味里醉了。當十五抽煙吐出的煙圈在空中拼成一朵朵芍藥花兒時,藍終于崩潰,徹底地不省人事。
在北京西站下了火車,十五的一個朋友在站臺外邊接我們,然后坐公交換了幾路終于在一個叫三里屯的地方停下。三里屯大街小巷遍布的酒吧讓我和藍目瞪口呆。十五已經(jīng)預先租好了房子,在偏僻的老巷子的盡頭,是低矮破舊的四合院里的一個偏房,只有十平方米。我們買來藍色碎花的布簾子隔出兩個房間,藍的在最里邊,我和十五睡在門口。只有一張破舊的不知哪個年代的老木床,還斷了一條腿,我和十五從小巷里一戶正在裝修的人家門口偷偷抱來幾塊磚,壘起來當腿。這床當然讓給藍,一、她是女的;二、她最小。我當年十七,十五是十九,比我大兩歲。
我和十五沒有床,也舍不得花錢去買,只好在青石板的地面上鋪上一層塑料膜,再鋪上褥子。但是地面已經(jīng)好久沒有整理了,高低不平的石板半夜總是把我們硌醒。藍睡得倒還舒服,但是不敢翻動,一翻床一搖晃,磚就塌了下來。于是她養(yǎng)成了睡覺特老實的習慣,睡的時候什么姿勢醒來還是什么姿勢。
可是一夜,她忽然喊叫著爬起來,撲到我身上。
洛初,血啊,有血啊。
我和十五都恍然驚醒,問,哪里有血?藍指指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