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曜宮歲月(2)

蓮花生 作者:丁憐


凌帝鳳目一挑,蓮生只得從坐席上下來,磨蹭到凌帝座前,背對著,跪在踏腳上。

凌帝三兩下除了蓮生的外衣,掀開后背的衣服一看——

深深淺淺的暗紅色鞭痕錯落密布,入肉及骨,許是因為用過太醫(yī)的藥,才剛剛開始結(jié)痂,如同朵朵猙獰的花朵,慘然地開放在蓮生原本光潔的脊背上——

“好大的狗膽!”凌帝一聲暴喝,嚇得蓮生從跪坐的踏腳上滾落地面。

凌帝輕柔地抱起蓮生,扳過蓮生驚嚇過度而顯得有點呆滯的小臉兒,神情嚴(yán)肅但語氣柔和地說:“蓮兒,你記?。〗窈笳麄€赤城……不,整個大昊,只有朕可以打你可以傷你可以罰你,其他人一律不準(zhǔn)!聽清了沒有,只有朕!”

這句話,就像一句溫柔的緊箍咒,自此以后深深地束縛了她的靈魂。

十年后,在朝廷眾臣眼中,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三子公子蓮;在軍中諸將心里,她是戰(zhàn)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妖刀戰(zhàn)神。她是那遙不可及、獨舞蒼穹的月亮,世間萬物萬象,不論是鋒利的刀兵劍器還是那愛慕追逐的多情目光,都無法觸及她的衣袖。沒有人能企及她,更遑論傷害她。

她愛過很多人,也恨過很多人。

可是,世界上唯一能傷她入骨的人,還是只有他。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孽緣吧。

然而,這是當(dāng)時沉浸在凌帝溫暖懷抱中的蓮生完全沒有意識到的:冥冥之中,已經(jīng)有一條命運的伏線,把她和這個有著絕世笑顏、溫暖懷抱的邪佞男子緊緊地纏繞在一起。

也許早在這之前,遠(yuǎn)在師徒二人在梅花林中相對打坐練功時;也許遠(yuǎn)在那個飄雪的清晨,她彷徨失措而他展顏一笑的驚鴻一瞥;也許,又也許,早在混沌始開,鴻蒙初辟,她就已經(jīng)是他遠(yuǎn)涉重洋而來,足跡里綻開的那朵紅蓮……

三生三世,幾度輪回,仍舊難逃掌心的愛欲糾纏。

而這一輩子,你是我的父親,我是你的女兒。

在曜宮,日子總是過得飛快。

移住曜宮以后,她沒有發(fā)現(xiàn)生活有任何不同尋常的變化——至少就目前這三個月看來——甚至,和師傅朝夕相處的時間也沒有因此延長。

三個月來,她倒是得以近距離地觀察師傅也就是父皇的日常起居。

她并沒有住在父皇平日就寢的東廂。每天早晨等她走出西廂,趙喜就會告訴她父皇已經(jīng)上朝去了。那時,才剛剛響過四更,拂面的晨風(fēng)里還帶著昨夜草葉上露珠的濕氣,整個赤城在東天暗紅的霞光中悠悠甦醒。

父皇通常會在午后時分回一趟曜宮,有時也會和她一起用膳,問她早上讀了些什么書、練了什么劍法。

夜間父皇有時會召她去東廂的書齋侍讀。父皇在批改奏章的時候,她就靜靜地在一旁讀自己的書,偶爾也會趁機偷瞄幾眼。

觀察下來,蓮生發(fā)現(xiàn),凌帝批改奏章的時候有幾個很有趣的習(xí)慣:

凌帝看折子總是一目十行,臉上永遠(yuǎn)是不耐煩的一副表情。而他在折子上批注的,永遠(yuǎn)只有雷打不動的兩樣?xùn)|西:要么是一個鮮紅的圈,要么是一個鮮紅的叉。

要是凌帝的右眉挑起,那估計是哪里又發(fā)大水或者鬧蝗災(zāi)了;若是左嘴角牽起,則是哪里的官員貪污受賄或是將領(lǐng)克扣糧餉,而他則在盤算該殺多少人了;偶爾也會真正遇到一兩件讓他暴怒的事情,那時少不得又要重新置辦一套桌椅。

還有,若是他伸懶腰,神情愉悅地要蓮生幫他泡杯碧螺春,則多半是今日的進(jìn)度提前完成了。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

Copyright ? 讀書網(wǎng) www.afriseller.com 2005-2020, All Rights Reserved.
鄂ICP備15019699號 鄂公網(wǎng)安備 4201030200161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