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李建中，送行就這么個送法?？茨銈冎嘘牫墒裁礃幼恿?？政委就預感到你們今晚會來這個，說特勤中隊這不好的喝酒風氣就是牛大志弄出來的。沒想到牛大志轉(zhuǎn)業(yè)了，你們還繼承了他組織官兵喝酒的良好作風來了。大志心里有想法你們不知道嗎？你們讓他喝多了出事怎么辦？”孫主任非常惱怒。他往前走了兩步，見隊部的桌子還在鬧，就大聲喝喊了一聲：“都別鬧了！”

大多數(shù)官兵都沒有發(fā)現(xiàn)主任來，聽這么一喊叫，都吃了一驚。這時候每個桌子上剛上了金黃色的拔絲蘋果，不少戰(zhàn)士正扯著絲往嘴里放，一聽有首長喊叫，就把拉了長絲的蘋果往嘴里一放，丟下了筷子。一個個活像是西游記里的蜘蛛精，嘴里往餐桌中間的盤子里吐著金絲。

孫主任走到隊部桌子前，圍住大志的官兵一下子就散去了，主任一手叉著腰，一手就指著大志說：“牛大志，宣布命令你不來，這吃飯你倒來啦。”

大志手里端著啤酒杯，身子有點搖晃。中隊官兵們的情感和酒精已經(jīng)顯然讓他有些醉了。他是看見了孫主任的，原以為主任是來給自己送行的，大志心里多少就有些感動。本來他是要打招呼的，解釋一下上午為什么沒有來，然后敬一下主任。他不想輸這個人。但當他聽到孫主任的嚷嚷之后，就把端著杯子的手指向主任問：“你說什么？”

孫主任看著牛大志歪歪斜斜的模樣，心里更不是個味道，你牛大志才脫下軍裝多長時間，怎么就把軍人作風和軍裝一起脫掉了？他氣憤起來，把手指向大志說：“牛大志，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還像個 ……什么樣？”

孫主任本來是要說你還像個軍人樣子嗎，可話到了嘴邊，就覺得這話不對。牛大志已經(jīng)轉(zhuǎn)業(yè)了，什么軍人不軍人的？軍人已經(jīng)和他沒有什么關系了。所以話說到這里就吃了一下口，卻自我感覺在氣勢上一下子矮了半截。

大志心里本來就有一包炸藥，昨晚喝酒的時候，女服務員沒把它點著，一天一夜一直在心里憋著。剛才喝了一點酒，本來情緒就有些失控，又似乎聽到孫主任說特勤中隊喝酒的壞毛病是自己帶的，心里就恨恨地不平。不錯，中隊確實有幾個喜歡?酒的人，而且自己剛來中隊時也在完成重大任務后或過節(jié)會餐時組織大家喝過酒，但后來領導批評了自己后，就再也沒有組織集體喝過酒。有時候自己想喝酒了，也就是倒上一杯啤酒，再泡上一壺紅茶，喝一口啤酒喝一杯紅茶，找找這個感覺而已！而且，自己也教育過官兵，不允許在營區(qū)飲酒的！為什么領導看不見自己的成績，偏偏在轉(zhuǎn)業(yè)后把什么壞事都往自己的頭上推？這不是擠兌？這不是打擊？這不是給自己找事情嗎？讓我轉(zhuǎn)業(yè)，讓我湊指標，讓我成為你們領導完成任務的一個數(shù)字也就算了，為什么狗拉的屎都要賴給我？奶奶的！這個念頭在已經(jīng)昏醉了的牛大?心里邪惡地膨脹著，等他感覺 “嘭”地一下，自己已經(jīng)控制不住的時候，手里的那杯啤酒已經(jīng)潑灑到了孫主任的臉上。自己也 “轟”的一聲倒在了地上，叮叮咣咣地砸翻了許多空酒瓶子。

大志倒在地上有一半是醉了，一半是急火攻心。一個已經(jīng)脫下軍裝的軍人，一個曾經(jīng)把榮譽看得很重的軍人，在無法向組織證明自己可以創(chuàng)造榮譽的關頭，代表組織的這位孫主任徹底把他否定了。牛大志原來就是個垃圾?。∫窃诓筷犐?，說我是垃圾，我還可以證明給你看，可為什么要選擇我轉(zhuǎn)業(yè)后的第二天，明明知道我無法證明了。你不僅是否定我編排我，而且是給了?竹籃子打水！牛大志在這樣的不平和憤怒中崩潰了。

他真的崩潰了。大志知道，如果你組織上沒有讓我轉(zhuǎn)業(yè)，會有一天，組織會相信我的！因為我牛大志本來就只是單純地入伍，單純地訓練，單純地按照軍人的標準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最后單純地實現(xiàn)自己遠大的理想?？墒乾F(xiàn)在，你主任的話，說明我牛大志竟然沒有劃好軍旅生涯的句號！這是恥辱，永遠的恥辱??！

這是大志的悲劇。單純的大志，實際上是一個純粹的軍人，純粹得看不到一個不爭的事實：軍隊需要闖將，但也需要闖將身上具備一些善于協(xié)調(diào)的素質(zhì)。人的情感會隨著環(huán)境的變化而變化?而情感往往決定著自己的決策，軍隊也需要能穩(wěn)定他人情感能力的人?？膳４笾静恍?！單純得如同一把利刃一樣的牛大志不行！他只能成為一把利刃！

如此而已！牛大志只是一把利刃，一把可以讓一位俠客壯膽增威的利刃！或者說，他也是一塊金子，只是一塊碎金而已。不過我們知道，再完美的金砣，都是像牛大志一樣的一粒粒碎金熔煉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