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投身抗日
屋里坐滿了人,十幾個都是社聯(lián)(即左翼中國社會科學家聯(lián)盟)的人,他們是來開會的。好幾個大煙筒,已使客廳里煙霧繚繞。
二十三歲的女主人胡繡楓,推開窗,讓屋里透透風,換換氣。社聯(lián)的這些人,依舊吞云吐霧,高談闊論;只有沈志遠,在愣愣地凝目沉思。
繡楓走到沈志遠跟前,低聲地說:
“噯,愣什么神兒?我姐一會兒就來?!鄙蛑具h不好意思地笑笑。
繡楓說的我姐,當然就是指的關露啦。
1931年“九 一八”事變以后,李劍華和劉道衡、胡繡楓共同創(chuàng)辦了一個刊物,叫《流火月刊》,經(jīng)費完全由劉道衡個人負責。刊物的宗旨是宣傳聯(lián)俄抗日,宣傳馬列主義。李劍華是法學院的教授;劉道衡在社會學方面也是知識淵博,經(jīng)驗豐富;胡繡楓是上海復旦大學中文系的大學生,去年剛畢業(yè),也是才思敏捷,聰穎睿智。這樣的三個人辦刊物,才智是足夠用的??上Ы?jīng)費不足,辦了幾期便??恕@顒θA曾在這個刊物上呼吁:“我們趕快聯(lián)起俄來,和日本帝國主義宣戰(zhàn)吧!”
《流火月刊》雖然只辦了幾期,但是它不但引起了敵人的注意,也引起了上海地下黨組織的關注。
參加中央特科從事情報工作的胡愈之(他的掩護身份是在一個法國通訊社 哈瓦斯通訊社工作),受黨組織的委托,到李劍華家,介紹他與繡楓參加了“蘇聯(lián)之友社”。這是劍華夫婦走上革命道路的起點。五十五年之后,胡愈之以九十高齡去世時,劍華賦詩悼念:未知肝膽向誰是,永記先生帶路人。此為后話。
“一 二八”淞滬抗戰(zhàn)結束以后,胡繡楓一家搬到了慎成里,獨門獨院,三層一幢的石庫門房。這里,便成了社聯(lián)小組開會的地點。有時兩三個小組聯(lián)合在她家開會。那時李劍華在好幾所大學兼課,每月總有三四百大洋的進項。每次來開會的七八個十來個人,開完會便在她家用飯。胡繡楓兩口子仗義疏財、廣交朋友,每月進多少花多少。
關露那時住在拉都路(今襄陽路),離著慎成里極近,于是每天都到妹妹家吃飯。關露參加街頭黨小組不久,婦委調她打入工廠,做女工的工作。她到過徐家匯的美亞織綢廠的五廠、南市的紗廠、絲廠,還做過南市電車公司女賣票員的工作。上海的知識女性大都穿旗袍,穿高跟鞋。她如果要去工廠,了解女工,接近她們,啟發(fā)她們的覺悟,就必須脫下旗袍和高跟鞋。關露每次去工廠,總要到妹妹家去換上工人的服裝。
這一天,她又到繡楓家。在開會的社聯(lián)的人當中,突然發(fā)現(xiàn)了那天在南市體育場群眾大會上講演的那個年輕人。她不由得兩眼一亮,精神一振,原來可望不可及令她崇敬的人,居然就坐在她妹妹家,居然就在她眼前。她真的有些驚喜了!
他,就是沈志遠。
這樣,關露便和常來妹妹家開會的社聯(lián)的人認識了,在認識的人當中,她對這個沈志遠,印象最好。
沈志遠,高高的個頭兒,長方型的臉膛,戴一副金邊框架的眼鏡,斯斯文文的,一派學者風度。這一年,他整三十歲,年輕有為,風度翩翩,英俊瀟灑。1925年參加中國共產黨,轉過年,二十四歲,被派往蘇聯(lián)莫斯科大學學習政治經(jīng)濟學,二十九歲回國,擔任中共江蘇省文委委員、社聯(lián)的常委。他有讓人尊敬的革命經(jīng)歷,和令人仰慕的滿腹學問。只是,他在蘇聯(lián)時曾經(jīng)受到愛情的挫折,心靈受到過傷害;回國時,把兒子沈林如、沈譯民留在了蘇聯(lián)國際兒童院,他雖然帶著滿腹經(jīng)倫,同時也帶著一顆受傷的心?;貒彀肽炅耍扇耘f能夠從他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里,發(fā)現(xiàn)一縷憂傷的神情和對愛情極度的渴望。
這時關露二十四歲,年輕漂亮,溫柔善良,極富有進取精神。
真的一個是鐘情青年,一個是懷春少女。應該是干柴烈火!
可是,不!
關露壓抑著自己的感情,對沈志遠極有節(jié)度,因為她心中還有一段未了情。她在中央大學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