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生了孩子，又是個男孩的話，你一樣還能待在威廉·凱利身邊，開始過自己的日子，”安妮說，“國王會歸順王后，你的日子到頭了。你只是眾多這種經(jīng)歷的人之一?！?/p>

“他愛我，”我難以置信地說，“我不是眾人之一。”

我扭過頭去看著窗外，成團(tuán)的濃霧從在河面上卷開，好像床榻下的塵埃。

她發(fā)出一聲刺耳的笑聲。“你從來都是眾人之一，”她殘忍地說，“霍華德家的女孩成群結(jié)隊，個個出身正統(tǒng)，個個教養(yǎng)良好，漂亮、年輕、又能生育。只要把她們一個接一個丟到砧板上，看誰比較走運就是了。就算一個接一個被挑中又被拋棄，對他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損失。有一個新的霍華德女孩懷孕，就會有新的宮妓被送進(jìn)修道院。你一出生就注定是眾人之一了。要是他不再鐘情于你，你就得回威廉身邊去，他們再找別的霍華德女孩去引誘他，新的舞會又開始了。他們什么也不損失?！?/p>

“但是我有損失呀!”我喊了出來。

她把頭扭到一邊，看著我，像是要把她對我這種幼稚情緒的忍無可忍抖出來一樣。“對，也許吧。你會有些損失。你的貞潔、你的初戀、你的信任。也許你的心也碎了。也許再也無法彌合?？蓱z的傻瑪麗安，”她柔聲說，“聽一個男人的命令去取悅另一個男人，到頭來除了心碎一無所獲?！?/p>

“那么我之后是誰呢？”我問她，我的悲憤變成了忌恨，“你倒說說下一個被推到他床上去的霍華德女孩是誰？我猜，是波琳家的另一個女孩吧？”

她迅速地投來惡狠狠的一瞥，黑色睫毛刮著她的臉頰?！安皇俏?，”她說，“我有自己的打算，我可不會被玩弄再被遺棄。”

“可你叫我去了。”我提醒她。

“因為那是你，”她說，“我的活法和你不一樣。你永遠(yuǎn)都在按照別人的意愿走，嫁給他們讓你嫁的人，上他們要你上的床。我和你不一樣，我有自己的安排?！?/p>

“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安排?！蔽艺f。

安妮露出質(zhì)疑的微笑。

“我會回希佛去生活，”我說，“我不會留在宮中。如果他們放棄了我就回希佛，至少現(xiàn)在我有這條退路。”

王后的宮門打開了，我抬眼瞥見侍女們走出來，拖著王后床上的被單。

“這周都第二次派人換洗了?！币粋€侍女惱火地說。

我和安妮迅速交換了個眼神?！斑@些臟了嗎？”安妮急切地問。

侍女傲慢地看了她一眼，“你說王后的被單？”她問，“你要我們把陛下的私人寢具給你看嗎 ”

安妮把細(xì)長的手指伸進(jìn)錢包，不一會兒一枚銀幣就換了持有人。侍女收了銀幣，露出得意的笑容，“一點也沒臟?！彼f。

安妮泄氣了，我上前去幫那兩個侍女拉住門。

“謝謝，”后面一人說道，對我禮遇下人而感到驚詫。她對我點點頭?！坝泻钩粑读耍蓱z的女人。”

“什么？”我問。我簡直不敢相信她隨便就給了我一條足以讓法國間諜不遺余力收買的、這個國家的每一位朝臣都渴望知道的信息?！澳闶钦f王后夜里盜汗嗎？她的更年期到了嗎？”

“不是現(xiàn)在也快了，”侍女說，“可憐的女人?！?/p>

我在大廳里找到父親，他正與喬治交頭接耳，仆人們在他們四周支起大宴會桌。他揮手召我過去。

“父親?！蔽艺f著向他行了屈膝禮。

他冷淡地吻了吻我的額頭?！芭畠?，”他說，“你是在找我嗎？”

我突然心寒地想他是否忘記了我的名字。“王后沒有懷孕，”我告訴他，“她的月經(jīng)來了，就在今天。因為年齡問題她已經(jīng)沒機(jī)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