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天我常常玩到很晚才回家，才進了屋，電話就響了，我料定是陳天，果然。

“喂，回來了?！?/p>

“嗯。你打過電話？”

“打過，你媽媽接的，說你出去玩了。”

“對，出去吃飯了?！?/p>

“不跟我吃了？”他聲音里有點委屈，前幾天他打電話來叫我吃飯，我表示說：“咱們這飯是不是吃得也太勤了點？”

“總跟你吃也不太好吧?！睂λ詈玫霓k法就是有話直說。

“倒也是?！?/p>

“你在干什么？”

“沒什么，等你回來，給你打電話?！?/p>

“何至于？”

“是有點過火，不過是實情?！?/p>

我可不打算鼓勵他，沒吭聲。

“你肯定不想再出來吃點什么吧？”

“現(xiàn)在？”

“算了，你該睡覺了?！?/p>

“哪就睡了，起碼要到二三點?！?/p>

“干什么？”

“嗯，愣神，看書。”

“看書。你喜歡看些什么書？說說看，我對你知道得太少了?！?/p>

“現(xiàn)在嘛，我手邊放的是本鄧肯寫的《我的生活》，上大學(xué)時候讀的書，前兩天又拿出來翻，有幾段當(dāng)時還用鉛筆劃了道呢?！?/p>

“是什么？念給我聽聽?！?/p>

“真的要聽？”

“嗯。”

“好吧?！蔽掖蜷_書，在桌邊坐下，翻開幾頁，在燈下念給他聽。

“‘十六歲的時候，有一次沒有音樂伴奏，我給觀眾表演舞蹈。舞蹈結(jié)束的時候，有人突然從觀眾席里高呼：這是死神與少女！從此以后，這個舞蹈一直就叫做《死神與少女》了。這可不是我的本意。我不過是竭盡自己的努力去表現(xiàn)我當(dāng)時初步認識到的，一切貌似歡樂的現(xiàn)象之中都暗藏著的悲劇而已。那個舞蹈，按我的意思應(yīng)該叫作《生命與少女》才對。以后，我一直用舞蹈表現(xiàn)我向生活本身，即觀眾稱之為死的東西所進行的搏斗，表現(xiàn)我從生活中奪取到的短暫的歡娛?！?/p>

念完了，他在那邊嘆了口氣，像是咕噥了一句“孩子”，兩個人都不想再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