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我這么問他非常不屑地說:連手指大師都不認(rèn)識,還學(xué)什么美術(shù),考什么央美!
然后他又湊前了兩步,抬起一只手遮住嘴巴,神神秘秘地說,手指,他眉頭深鎖,目光如炬,留著一頭莫里哀式的長發(fā),一舉一動都告訴你藝術(shù)的定義。說完,很得意地停頓了一下,又揮起右手,比比劃劃地說,手指,他不是凡人,你看了他畫的火,兩天以后頭上還冒汗;你看了他畫的冰,多穿兩件棉襖還嫌冷,那田野、那森林……凡·高算什么呀,莫奈算什么呀,都是垃圾……他越說越激動,唾沫飛濺,我和鄴琨都后退了幾步。
我琢磨他說的這番話后,突然明白了。他要找的這個人肯定不是學(xué)生,而是位老師,但是,來畫室講課的老師十天半月就換一個,我搜遍記憶,也想不起來畫室里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位“牛”人了,只好抱歉地跟他說,你說的這位老師來這里上課時,可能我們還沒來這里學(xué)畫……我們真的不認(rèn)識。
一聽這話,他的臉色“唰”的就變得鐵青。我跟鄴琨都嚇了一跳,沒找到人也不至于這么沖動啊。剎那間,他“嗖”的從背后拔出一把尖刀,對著我們面目猙獰地說,你們怎么不認(rèn)識呢?
怎么不認(rèn)識呢?我就是手指,我就是大師手指……
我和鄴琨不敢動了,這明晃晃利刃可不長眼啊??上н@瘋子不是青蛙,我們不動他就看不見。
叫你們不認(rèn)識我!叫你們不認(rèn)識我!……他一邊喊叫,一邊舉刀向我們沖了過來。
我嚇得魂飛魄散,只覺得鄴琨用力一推,我一個趔趄撞在了墻上。隨即,一種布料被撕裂的聲音刺進(jìn)了我的耳膜,我尋聲看見鄴琨的大衣袖子破了,里面的羽絨飛了出來,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蕩得到處都是?!笆种浮钡募獾墩龑χ掔Q住他的手腕僵持著。鄴琨的手臂滲出點(diǎn)點(diǎn)殷紅。
啊——救命啊,救命啊——
我尖銳的聲音劃破了走廊里的寧靜,畫室里的老師和同學(xué)都沖了出來,幾個男生一起動手奪下利刃,制伏了這個瘋子。鄴琨靠著墻有些驚魂未定,我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查看他的傷口。
沒事,沒事,別擔(dān)心,只是劃破點(diǎn)皮。他用手捂著手臂不讓我看。
我捧著他的手臂,眼淚再也止不住,你,你怎么那么……我嗚咽起來。他用另一只手把我摟在懷里說,我不能讓他傷到你!
我如鯁在喉,除了拼命地哭,不知道該做些什么。還是鄴琨比較清醒,拉著我跟隨大家去校長辦公室,一路上“手指”竟還在高喊,你們憑什么抓我?我是大師,我名垂千古……
校長,一定要報警,把他送到公安局去?!?/p>
就是,就是,不這樣我們以后都不敢來畫室了。還好,沒出大事。這大考在即,要是有什么意外,一年的工夫又全完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為我們抱不平??墒?,校長卻出人意料的平靜,對另一位老師說,你先把他帶到隔壁坐一會,打電話叫他家人來把他領(lǐng)走吧。
更讓我們不敢想的是“手指”竟然認(rèn)識校長,臨走時還歪著脖子,呵呵地傻笑兩聲說,校長,我畫絕了,今年我肯定能考上了。
嗯,嗯。校長一邊應(yīng)著一邊把他送出門。
他該不會是校長以前的學(xué)生吧?
我聽見身后有人嘀咕。
校長返回身,對大家說,我很理解你們的心情。
平時一向嚴(yán)肅的校長臉上顯出溫和的神色,說,三年前他和你們一樣,也是一個考生。
啊,您開玩笑吧!看他那樣沒有三十也有二八,怎么會是考生呢?馬上有人問。是啊,他考了八年,最后考瘋了。哎!校長悲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