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人類的惡性,都在這種特殊機會中,發(fā)作出來。敵人對我之破壞且置不說,只以我們自己人的騷擾言之。這里有明證。二十八年(1939年)4月山東省政府魯西行轅正副主任李樹春、廖安邦,曾發(fā)出一告各部隊官長書,就是以隊伍擾害太甚,為民請命的。內(nèi)容說:“各部隊冒領給養(yǎng)(給養(yǎng)皆向老百姓攤派)者有之,栽贓勒罰者有之,誣良為漢奸者有之,假公以泄私憤者有之,甚至奸淫擄掠殘殺無辜者有之,……須知軍紀不良,惹起民眾反感,去年半角店之慘劇,可為殷鑒。……屢聞各地民眾有不堪駐軍騷擾,竟至央求敵人派隊掃蕩,或被逼為虎作倀情事,每念及此,痛心萬分?!麨槊癖娏粢痪€生機。”原文由魯西《大時代報》(報在菏澤城內(nèi)出版,行轅予津貼)載出,我曾摘取電中央報告。李為民政廳長,廖為省保安司令部參謀長,而所謂各部隊者皆是省保安旅、縣保安團之類,明明是其上司長官,卻不能管;不得已以哀詞勸告出之?!酢酢酢?/p>
(被檢一段)
不講騷擾,單講加于老百姓負擔重,亦就不得了。壽張一縣,人口不過廿余萬,而駐軍一時有馮壽彭部、齊自修部、于耀川部、劉耀亭部,還有省府行轅的三營、縣保安隊三中隊、各區(qū)常備隊等。所有這許多隊伍,都向地方索給養(yǎng)。只齊部每天即要一萬七千斤糧食,菜錢在外。試問,這如何得了!
人禍之外,還有天災。我沿途曾看見旱災、蟲災、水災三種。而在前(二十七年)在后(二十九年),據(jù)所聞亦都是災情很重的。我所見春夏是干旱,而夏末秋初則大水。我初去時,于5月尾在鄄城、濮縣之間過黃河。河槽完全干的(半因黃河改道),沒有一滴水,我們步行河底而過?;貋頃r,于8月尾仍在鄄城、濮縣之間過黃河。河水滿槽,卻非船莫渡了。
水災最慘重的,我所見是豫北。豫北的東部,有衛(wèi)河;豫北的西部,有沁水,都是汪洋千里。這其中,還有人為的因素。我軍掘沁水,以沖道清鐵路敵軍;敵軍則于其上游,相反方向掘了沖我們。彼此對沖,天災人禍合一,老百姓卻無處容身了。當?shù)匦姓T潘善齋,告訴我有五個縣城:沁陽、博愛、獲嘉、武陟、新鄉(xiāng),全在水中泡著。災民不知有幾多萬,無處可逃。想渡過黃河南岸來覓食,而以軍事關系又不許人渡河。
我記得有一次,隨八路軍同行,在泰安境內(nèi)的山村中,全村的糧食不足我們一飽,只有煮稀粥分食。又一次夜行軍至天明,饑渴非常,乞食于老百姓,不問內(nèi)容,先行吞咽。細察之,乃是肥田用的豆渣餅,加以樹葉煮成粥。這在我們,要算吃苦了,而在老百姓望此望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