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抬起臉看著我,好像我第一次沒有表達完整?!笆裁矗俊?/p>
“我說早晨好。你還記得我嗎?我的名字叫凱瑟琳——”
“我當然記得你?!彼絿伭藥拙涞抡Z。一個生氣的手發(fā)抖的老太太。我現(xiàn)在不采取行動,還不到行動的時候。
“那音樂是什么?”
“?。俊?/p>
“我說您剛才聽的什么?”
她看了看別處?!懊啡醽?。”她的藍眼睛里面放著光,“集中營音樂。”
“集中營?”
她發(fā)出了一個憤怒的聲音,喳!“集中營,集中營。梅塞尼亞在西里西亞的一個戰(zhàn)俘營里面寫的。在我年輕的時候,西里西亞是德國的?,F(xiàn)在他們告訴我那是波蘭的。梅塞尼亞被德國人抓住了,在戰(zhàn)爭的初期。集中營里有一些音樂家。有了不起的作曲家為他們寫曲子,還有個大提琴家,他的提琴少了一根弦。這些東西造就了現(xiàn)在的這段音樂。我的第一個丈夫見過那人幾面?!?/p>
我看到她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照片,茫然地看著它的存在?!澳鞘撬麊幔俊蔽覇?。她點點頭,沒有看我。
“是的。他們都喜歡音樂,還有彩虹?!彼щy地微笑著。
“他很英俊?!蔽覀円黄鹂粗菑堈掌?。那個死去的男人有深色的頭發(fā),溫柔的眼睛。“他是德國人嗎?”
“是的,他也是猶太人。他在軍隊中待了很多年,一直是出色的軍官。他的家人和興登堡將軍很熟。希特勒上臺后,我們就離開了德國。這對他來說很難,他的家族在德國生活了差不多和我的家族一樣久?!?/p>
“你愛過他嗎?”
“他是個了不起的人。”她講這句話的方式讓人覺得這是他的一個弱點。她的手又開始顫抖了,我看著她回憶。在她滿是褶皺的脖頸上掛著一條長鎖鏈,上面是淡水珍珠,形狀很奇怪,像古老的皮革一樣美麗。
沉默又出現(xiàn)了。我允許沉默是因為我覺得這比較有用。在通常的情況下,人們會說很多話來避免沉默,但這不是通常的情況。伊娃·范·格羅特的房子里面充滿了寂靜。這讓我覺得她在家是完全沉默的,這還很可能是她住在這兒的原因。
正當我要打破沉默的時候,她開口了,突然說了很多。“他在非常年輕的時候就死了。我相信他認為自己可以永遠地活著,年輕人總是會這么想的。你認為你會永遠活著嗎?”
“不?!?/p>
“我可以看出來你不是那么想。我不相信音樂是因為沒人會對音樂發(fā)火,凱瑟琳。納粹分子也會喜愛舒伯特。而相反,寫音樂的目的是明確的。你相信人會被愛情擊昏嗎?”
“當然不會。”
“即使是無法實現(xiàn)的愛情?有好多好多的問題可以讓愛情無法實現(xiàn)。”
她的聲音里明顯有酒精的作用。我不明白她的話。她把頭轉(zhuǎn)開,避開我,但我還是看到她哭了。她的衣服在寶石下面顯得很美。襯衣剪裁精細,是T&A或者范·拉克的,非常合身。我在想這會不會是她第一個丈夫的。
“我很抱歉?!蔽艺f,好像我該為什么道歉似的。“我不是有意打擾你。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記得今天早上的什么事?!?/p>
“關(guān)于什么?”
““三位一體”。”
她濕潤的眼睛里沒出現(xiàn)任何東西。她忘記了。我的絕望開始蘇醒,在我的身體里翻滾。然后這個老太太興高采烈地咯咯笑起來?!啊叭灰惑w”!”她的頭轉(zhuǎn)動著?!拔覀冇袀€協(xié)議,凱瑟琳·斯特恩。首先你得為我工作,然后我才會記起來。是吧?”
“你的記憶力真是不尋常啊?!?/p>
“我的記憶力很完美。親愛的,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我父親的文件,在那上面記錄了那件寶貝的價格、出售日期、地點等等細節(jié)。那筆交易的文件,我會按時記起來的?!彼肿M了沙發(fā)里。一只精明的老鳥,陷入了她自己的沉思。
“在迪亞巴克爾,他們在傳說你的事?!?/p>
“什么事?。空l?”
“我遇到的人。說你雇用了很多工人,還說你有自己的飛機。你做什么生意?”
“生意?我做掙錢的生意,就像其他每個人一樣。你做什么生意呢,凱瑟琳?”
“珠寶?!?/p>
“不!你也在做掙錢的生意。珠寶只是它的一種味道。珠寶味道的錢,政治味道的錢,腌菜味道的錢——所有這些都一樣。所有的生意,我的,你的,珠寶的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