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死了,那你呢?你爸不也整天叫你回公司上班,你還不是成天抱著幾副破畫,去上個班還要人家求爺爺告奶奶?”
“那一樣嗎?”
“怎么不一樣了?你以為你那破畫室比‘東宇’有前途嗎?太子爺不做跑去學人家當什么自由畫家?切,你以為梵高誰都能當啊?就你那點破天分,我呸——”
吵吵嚷嚷的男女聲一路沿襲進咖啡廳,不過沒人留心——習慣啦,習慣真可怕。
“真好,看到你們雨過天晴,真是讓人開心?!?Vivian微笑,一看到兩人跨入Venus,立即很識相地走到吧臺后面去,開始磨豆準備煮咖啡。
“你錯了,”風流倜儻的于公子今天還是這么倜儻,外加一副搞定了某事的自滿,“我們是昨天,切確地說,是昨天早上九點半就雨過天晴的?!?/p>
“這么快?”高情商的Vivian當然也要配合人家的自滿,做出一臉崇拜外加不可思議狀。
“那當然,邊際效用遞減規(guī)律嘛?!?/p>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生氣個三天,第二次就可以省一點,第三次、第四次嘛……越來越少,少到最后,呵呵,結(jié)果,我們聰明的Vivian應該猜得到吧?”他擠擠眼,最后那個結(jié)果沒有說出口,但是那神情那動作那語氣,早已無聲勝有聲——
最后嘛,她就會逐漸習慣了。
“于浚偉,你是想死嗎?”蘇易在某人背后狠狠地擰了他一把。
“喂喂喂,謀殺啊?很痛誒!”
“你也會痛?”
“干嘛不會?我是人,又不是醋桶……”那個據(jù)花癡們描述很寬廣很有安全感的背部又遭來風風火火的一擰。
Vivian在一旁搖著頭笑:“你們就是非得這樣,難怪咱醋桶要一次次挨耳光。”
Vivian說這句話是有含義的。
但凡熟悉蘇易的人,都以為她和于浚偉最終會走到一起。即使沒有一個類似天長地久的結(jié)局,至少也要曾經(jīng)深愛過。當然,這些人里曾經(jīng)包括他們的共同好友Vivian。
所以每次于浚偉把蘇易整到抓狂再自己很抓狂地想方設(shè)法哄妥她時,Vivian總是這樣說。
可事實上呢,他們并不是。七年前不是,當然七年后的今天也不是。
在蘇易看來,他們之所以那么看好她和于浚偉,完全是出于某種對偶像劇言情小說的憧憬,出于女性對天物不忍暴殄的珍愛。因為她和于浚偉的相遇相知,在某種層面上來說,真的算得上是一段浪漫的偶像劇情——大家都這么說。
其實本來不應該是那樣的,因為那時的蘇易根本不想認識任何人。那時的她被那個自稱是她父親的男人指著鼻子大吼:“滾出去,從今天起你不是我女兒!”然后全世界紛紛背離。那時的她覺得世界一片荒蕪,當然她想,這世界上怎么會有溫情的人?
然后她就走了,抱著那個和她一起被扔出家門的古奇行李,坐上公車前往就讀的大學城。
那時她還在念大一,離下學期開學還有幾天,學校不讓住宿。蘇易在學校附近找了家賓館,夜深時躺在陌生的床上回想她犯的讓父親母親甚至整個家族顏面盡失的巨大錯誤。她一邊回憶一邊問自己:這個錯誤真的有這么嚴重嗎?嚴重到從此以后我再也無法回家了嗎?
但是她想了很久很久,始終也想不到答案。
對無解的思考是痛苦的,她痛苦到失眠,失眠很久后又終于在天邊開始泛白的時候睡過去。
這時于浚偉出現(xiàn)了,當然,不是在夢里。
她夢里出現(xiàn)的還是父親對著她大吼大罵的樣子,蘇易看到他高高地揚起手往她臉上摔過來。但他的手還沒碰著她的臉,刺耳的手機鈴聲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