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崢,你爸爸很不舒服,差點暈倒你知道嗎?剛才那么多人那么吵,你不可能聽不到,而你居然能若無其事地縮在房間里不出來看上一眼,你……會不會太過分了?”最后那句責(zé)問聲音已放得很輕。
韓崢略作退后,半瞇著眼打量了她一小會,將她拽到穿衣鏡前,指著鏡中的她,“你在我們韓家打扮得像個公主,在所有人面前賣力地扮演‘孝女’,最后還跑到我房里來義正詞嚴(yán)地斥責(zé)我的不孝,你不覺得這事滑稽?”他出其不意地捏起她瘦削的下巴尖,讓她因他指尖的控制被迫微抬起頭,呈仰視他的角度。他手指的力道不大,瞳仁里的光卻灼熱非常,仿佛有能量穿透她的表皮炙烤入她的四肢百骸、燙痛她每一根神經(jīng)末梢。
米蘭一言不發(fā)地瞪著他的眼睛。只聽他緩慢陰沉地咬牙道:“我很后悔當(dāng)年沒有堅持讓我爸把你們趕出我家。不過,畢竟我才是我爸唯一的親兒子;我呢,又得了那個倒霉的病……你也知道,就算我爸對我再不滿意,也會小心翼翼避免刺激到我的情緒。想想看,若我現(xiàn)在非要我爸和你們斷了來往,你說,最終結(jié)果會怎么樣?”
米蘭臉色突變。
韓崢的眼睛沒有漏看掉她心底的軟弱,敏銳犀利地捕捉到了它們。
“啊,其實仔細看看,你跟你媽長得很有幾分相像。不過,你更年輕、美麗尤甚一籌!你這么孝順我爸,又好像今生今世都傍定韓家的意思,干脆我跟我爸說,讓你做他兒媳婦好了。這樣,你不就能長長、久久地留下來了?怎么樣?這交易不壞吧?”他特意把“長長久久”四個字拖長了尾音,說得極富嘲弄色彩。
米蘭再無法放任其繼續(xù)對自己的羞辱,硬是把臉別開去。在她的下巴上一時留下了紅白相間的淺淡指印。韓崢倒也沒有再此強來,垂下手,冷眼看她。
米蘭心中感到痛苦而委屈,兩只手掌掩住臉龐,從指縫間傳出嚶嚶的嗚咽聲。
韓崢驀感頹然:“看樣子是不樂意了?是怕我虐待你,還是嫌我是個病人所以……”
米蘭用手背粗略地一抹眼淚,驟然截斷他的話:“韓崢,如果你喜歡這樣,如果韓叔真的要求我這么做,我沒意見!你滿意了沒有?”
韓崢在這一刻對羞辱米蘭這件事喪失了所有興致,擠壓在腦中諸多未及出口的難聽話他都不想再說了。一種巨大而莫名的挫敗感虜獲了他,他發(fā)覺自己甚至未從剛才的口舌之能上取得任何實質(zhì)的快樂。
“出去?!彼恼Z氣不容提出反對,卻少了之前咄咄逼人的凌厲之勢。
米蘭早就亂了章法,半點規(guī)勸他的余力都不復(fù)存在。聽聞他對自己下了“驅(qū)逐令”,反倒像得了“大赦”般松了口氣,二話不說便以最快的速度逃離了他的房間。
米蘭后腳一出,門就再度被重重合上。關(guān)門的動靜幾乎把周圍的墻和地板都撼動了。米蘭腳底一虛,軟趴趴地跌坐在了走廊地板上。
宋懷濤從韓進遠的房里出來,視線恰好落到抱膝而坐的米蘭身上。他忽然聯(lián)想到幾年前的一個冬天,他曾經(jīng)在居住的小區(qū)內(nèi)撿回過一只流浪貓,當(dāng)時那只小貓的眼神也是那般無助、惹人憐惜。可是她的眼里除了悲哀、分明還有一種讓人敬佩的倔強和堅持,一種與生俱來的清麗。在遲疑了一秒后,他走了過去,蹲下身遞給她一張紙巾:“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是……”
她用紙巾擦干了淚痕,抬眸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