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為什么他會想起來找我出書?他的公司專門出版大號字體的書,何況他又不是編輯,他只是一個律師。”
“說不定他認識出版社的人,”她指出,“再說,難道他不可以以安排出書為副業(yè)?”
“他正在進行什么事?!?/p>
“什么意思?”
“他暗中有個計劃在進行,想弄點什么的,但他沒說出來。我告訴你,我不信他真要找我寫書。如果他真要找我寫書,他應該還會有其他的建議。”
“那你猜他到底想干什么?”
“我不知道。”
“這不難發(fā)現,”她說,“就跟他吃頓午飯不就行了?!?/p>
“我可以這樣做,”我說,“但也可以不用知道?!?/p>
八月的第一個星期我才又見到他。那是一個下午,我坐在晨星一個靠窗的位子上,吃餡餅喝咖啡,讀鄰桌留下來的《新聞報》。報頁上落下一片陰影,我抬起頭,是霍爾茨曼,站在玻璃窗的另一面。他松了領帶,領口散開,西裝上衣掛手臂上。他微笑著,指指自己,又指指入口。我猜他的意思是要進來加入我。我猜對了。
他說:“很高興見到你,馬修。不介意我坐下來吧?還是你在等人?”
我指指對面的椅子,他就坐了下來。女招待拿了菜單過來,他揮手把她趕走,說他只要咖啡。他告訴我他一直在等我電話,等著跟我見面吃中飯?!拔也履阋恢焙苊?。”他說。
“是很忙?!?/p>
“我可以想象得到?!?/p>
“而且說真的,我并不想寫書。就算我有東西可寫,我也不愿意寫。”
“別再說了,”他說,“我尊敬你的想法。不過,誰說你非得寫書,我們才能一起吃飯?我們總可以有別的話題?!?/p>
“嗯,等我不忙的時候……”
“當然。”咖啡已經到了,他皺眉瞧了一眼,拿起餐巾擦了擦眉頭。“我不知道我為什么叫了咖啡,”他說,“天這么熱,喝冰紅茶還有點道理。不過,這里也算夠涼了,是不是?謝天謝地,這兒有冷氣?!?/p>
“阿門?!?/p>
“你知道嗎?在一般公共場所,夏天溫度調得比冬天還冷。如果在一月保持這樣的溫度,我們早就向經理抱怨了。難怪一般人總是想不通,為什么我們會有能源危機?!彼麑ξ覉笠砸笄诘奈⑿Α!澳憧矗覀冇泻芏嘣掝}可以談的,氣象啦,能源危機啦。就當是美國民族性的特色吧,不怕吃午飯時會沒話可說?!?/p>
“就怕時間沒到,話題已經用完了。”
“噢,我可不擔心。埃萊娜最近如何?莉薩從學校結束后就沒見到她?!?/p>
“她很好?!?/p>
“她暑假有沒有選課?莉薩本來想選的,后來她覺得懷孕可能對學業(yè)有影響。”
我說埃萊娜在秋季可能還會去選課,不過她決定把夏天空出來,所以我們可以共度長周末。
“莉薩說要找她,”他說,“不過我想她大概還沒行動。”他攪一攪咖啡。忽然他說:“她孩子流產了,我想你大概不知道?!?/p>
“老天,哦,我真替你們難過,格倫?!?/p>
“謝謝你?!?/p>
“什么時候的事……”
“我不清楚,大概十天前吧。她都差不多有七個月了。還好,情形本來會更糟。他們說,孩子是畸形,本來也活不了的。假如她懷胎足月真的生下來了呢?恐怕結果還要更令人傷心?!?/p>
“我懂你的意思。”
“是她想要孩子的?!彼f,“沒有我也不在乎,我雖然無所謂,但對她很重要,所以我想就要吧。醫(yī)生說我們還可以再試?!?/p>
“然后呢?”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想要。但絕不是現在。說來好笑,我原來不打算告訴你這些的。你看你是多好的偵探,不必開口問,就有人自動向你傾訴。我還是讓你繼續(xù)看報吧。”他站起身,向我推了兩塊錢過來?!翱Х儒X?!彼f。
“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