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跑步之后,我有時候會待在公園中央那個寬闊的沼澤瀉湖旁。有一伙老年黑人,大約六七個,每天都會聚集在那里玩牌,喝啤酒,在瀉湖中釣鱸魚。我會花上幾個鐘頭坐在那里,聽他們聊天。直到當時為止,我對非裔美國人的文化幾乎一無所知,對城市黑人區(qū)里的情況也一無所知。我是在一年前剛從加州搬到芝加哥來的。在加州,我就讀的是絕對白人為主的學校――位于海邊的加州大學圣迭戈分校(UC San Diego)。
我一直在閱讀一些有關芝加哥黑人社區(qū)的歷史著作,有時我也會向這些人詢問我所讀到的事件和人物。比起書中的歷史,他們講述的故事要遠為生動。他們通曉機關政治的錯綜復雜――比方說,要得到一份工作或者建筑許可,你必須要跟誰交朋友。他們會聊起他們年輕時的黑豹黨(Black Panther Party),以及它跟今天的幫派如何截然不同。有人痛心地說:“黑豹曾有過針對兒童的早餐項目,但是現(xiàn)在這些黑幫只會沖他們開槍,喂他們吃毒品?!蔽乙呀?jīng)對民權運動時期的黑豹在芝加哥所發(fā)揮的作用有所了解。不過,我從電影、報紙,當然還有從芝大不斷發(fā)布的有關回避特定街區(qū)的警告中所得到的關于現(xiàn)代黑幫的知識,實在有限。
一位老者關于種族的言論讓我尤為感興趣。他的觀點是:白人和黑人永遠不能公開對話,更不必說生活在一起了。他們當中最為健談的是列奧納多 考布斯(Leonard Combs),他也被喚作“老時光”。一天,他跟我說:“永遠不要相信白人,不過也不要覺得黑人會好到哪里去。”
“老時光”每天都來華盛頓公園,帶著他的漁具、午餐和啤酒。他會戴一頂破舊的米色釣魚帽。因為牙齒掉的太多,他說話的時候,口香糖會吧唧作響。但是他很愛聊天,尤其是聊芝加哥。
“我們住在城中之城,”他說,“我們跟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能明白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你就會理解這座城市是如何運轉的?!?/p>
“你是說白人和黑人永遠不會融洽相處 ”我問道。
一個名叫查理 巴特勒(Charlie Butler)的人插話了?!霸谶@座城市里有兩種白人,”他說,“和兩種黑人。一種白人會在你進入他們的街區(qū)時揍你,他們住在橋港(Bridgeport)和西南部。另外一種只是不會請你進去,他們會在你進入他們的街區(qū)時報警――就像你住的地方,海德公園。而條子將會痛揍你一頓?!?/p>
查理是一個退休的工廠工人,一個有著紋身的健壯男人,臂膀發(fā)達,很久以前曾是某個大專學院里的橄欖球明星。查理有時會來海德公園,在那些黑人們聚集的小餐館里吃早餐或午餐,但是他決不會待到日落之后,也決不會走到住宅區(qū)的路上去,他說,因為警察會盯上他。
“那么黑人呢 ”我問。
“有一種黑人會千方百計找門路住在你住的地方!”查理接著說,“不要問我為什么,還有許多黑人都知道這沒用,就像我們。我們只是混混日子,我們住在這附近,地方不算太漂亮,但是至少不會挨揍,至少不會挨條子揍?!?/p>
“這就是自從黑人們來到這座城市以后的情況,”“老時光”說,“而且不會改變?!?/p>
“你是說你沒有任何白人朋友 ”我問道。
“你有任何黑人朋友嗎 ”“老時光”狡黠地反詰,根本就沒想讓我回答。“你也可以問問你的教授們,他們是否有?!彼f,明顯為自己的非難而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