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吉帶我坐在一張桌子旁,并把我介紹給他的三位休班的同事。他們一開始似乎很忌憚?wù)務(wù)摴ぷ?,而由于我不喜歡在跟人們熟悉之前問長問短,所以談話有點陷入僵局。在不長的時間里,我們聊了我的文化背景、芝加哥熊隊,以及海德公園里大學(xué)生們奇怪的信仰。警察們和絕大多數(shù)芝加哥的工人階層一樣,都以為海德公園的自由主義者們――大概也包括我――對現(xiàn)實有著古怪的、不切實際的看法,尤其是在種族融合方面。對于這些人來說,海德公園是這個城市里“為什么大家就是不能相處”的部分。
其中一個名為杰瑞(Jerry)的警察,一直都坐在那里看著我。我肯定以前曾見過他。他安靜地喝著小杯威士忌和清淡啤酒,時不時地會冒出一些問題來:“所以你覺得你對幫派很了解,教授先生 ”或者,“你要寫些什么,教授先生 ”當(dāng)他開始稱我為“教授先生”的時候,我覺得有點緊張,因為樓里的人就是那么叫我的。這只是巧合嗎
杰瑞警官喝得越多,就變得越挑釁。“你們學(xué)院派喜歡聊你們知道多少東西,是不是 ”他說,“你們喜歡說你們會怎么解決所有這些問題,是不是 ”
雷吉瞪了我一眼,好像在要我為自己辯護。
“好吧,要是你覺得我有什么不知道的,為什么不教教我呢 ”我說。我這時也已經(jīng)喝了不少啤酒,或許我的話聽起來比本意更欺人。
“混賬東西!”杰瑞強行靠近我,“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他媽的是誰 你以為我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要是你想和我們耍花樣,你最好真的小心一點。要是你喜歡觀察,你可能就會被逮捕。”
當(dāng)他說“觀察”的時候,我打了一個冷戰(zhàn)?,F(xiàn)在我想起我在哪里見過他了。在的樓里,杰瑞警官很著名,而且據(jù)我估計,他是一個流氓警察。幾個月以前,我曾經(jīng)在一個樓梯間訪談幾位妓女和皮條客,當(dāng)時我聽到“畫廊”里有一陣騷亂。樓梯間的門半開著,從那里看出去,我能夠看到三位警官正在打開一間公寓的門。其中兩人,一個白人,一個黑人,闖了進去。第三個是個黑人,就留在外面守門。他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們。
一分鐘之后,警察們拖出了一個男人和一個十幾歲的男孩。那兩人都沒有反抗,也都沒有顯得很吃驚。那名少年被戴上了手銬,他們強迫他倒在地板上。母親懷里抱著一個嬰兒,在尖叫著。
然后第四個警察出現(xiàn)了,大搖大擺地穿過走廊。他就是杰瑞警官。他穿著黑色的褲子、藍黑相間的夾克外套和防彈背心。他開始對那位父親狠狠地拳打腳踢,“錢在哪里,黑鬼 ”他吼道,“現(xiàn)金在哪兒 ”
我驚呆了。我看了一眼樓梯間里那幾個在跟我聊天的人。他們看上去好像以前經(jīng)歷過這個,但是看起來也很焦急,都默默地坐著,明顯希望那些警察們不要接著來找他們。
最終那個男人服軟了。他也躺在了地上,流著血?!霸诳鞠淅?,”他說,“在烤箱里?!?/p>
杰瑞警官走了進去,又拎著一個大褐色袋子走了出來。“別跟我們?;^,”他跟那位父親說,“你聽到了 ”
那位父親只是坐在那里,茫然無措。其他的警察們把手銬從男孩身上摘下來,讓他回到了公寓里。
就在杰瑞警官要離開的時候,一個坐在我旁邊的皮條客失手掉了一個啤酒瓶。杰瑞警官轉(zhuǎn)過身來,眼睛穿過“畫廊”,直接看到了我們。我向后跳了過去,但是他闖進了樓梯間。他的眼睛盯著我們這些人?!皾L出這里!”他說。然后他注意到了我,對我得意地笑了笑,仿佛我還不如一只跳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