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照片
梁夏這次并沒有對周恕淳撒謊。崔行長確實想介紹侄女給梁夏。梁夏很為難,他說因為北京文化部女朋友還沒分手。崔行長說:“你長期在昆明,她在北京也不現(xiàn)實,你也快三十了該正式考慮個人問題了?!?/p>
侄女名叫崔穎。
崔穎跟在大伯身后走進牡丹廳時,穿著黑襯衣的梁夏正在看菜單。梁夏五官分明,鼻梁線條有點不可一世的傲慢,卻又不是孤峰兀起,嘴唇抿得很緊,看上去隱約帶些神經(jīng)質(zhì)的脆弱,當他抬起眼睛看崔穎時,他銳利而略顯寂寞的眼神讓崔穎雙頰緋紅。
崔行長帶崔穎坐下,艾北坐在另一邊。
梁夏說:“牡丹亭初遇的不是麗娘,卻是崔鶯鶯。那我到底是柳夢梅還是張君瑞?”
崔穎笑:“那你是喜歡為你發(fā)春夢而死的杜小姐還是被你始亂終棄的崔姑娘?”
梁夏說:“都不喜歡。因為我沒見過她們。而你就在眼前?!?/p>
梁夏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崔穎腦子攪渾再說,至于結(jié)婚,他才懶得想。崔行長問梁夏最近在做什么項目,梁夏說不想零打碎敲了,打算考察半年時間選個長期項目。
周恕淳跑到生物制藥行業(yè)鬼混,梁夏覺得和這老頭保持距離比較好,免得一損俱損。他惦記的是夷和農(nóng)場閑置的數(shù)平方公里土地。那些地因為受到重度污染,年初被鑒定為不適合耕種。梁夏側(cè)面和井五州探討過開發(fā)度假村的事,井五州還是有興趣的。
梁夏和崔行長聊得起興,完全把崔穎拋到一邊,而崔穎看到了什么呢?
崔穎看到的是一個名校畢業(yè)、年僅28歲的企業(yè)家,這個人思維縝密,談吐老練,揮斥方遒間,態(tài)度卻從容不迫。
梁夏的溫文爾雅源自蘇杭,在梁夏對蘇杭二十多年的看不順眼過程中,蘇杭那些特質(zhì)已經(jīng)在梁夏身上陰魂附體。除此之外還有梁夏本身的某些東西,這些極其矛盾的本質(zhì)混雜于一身,就是崔穎現(xiàn)在看到的男人。
怎么從老崔那里圈錢,這得找井五州。
井五州出的主意是把這部分土地作為夷和農(nóng)場的不良資產(chǎn)剝離出去,用來償還農(nóng)場的外債,這樣就可以讓老崔拿去拍賣,只要工作做得細致,市政府那里踩準點,梁夏可以用比市場價低得多的價格把地塊拿到手。梁夏才不想這么做。他想的是把井五州的地和老崔的錢都拿到。
這事瞞不過周恕淳去,為免周恕淳這個老軍統(tǒng)特務(wù)妒火攻心從中使絆子,梁夏決定提前告訴他。
周恕淳沒在研究所,他在附屬醫(yī)院。
梁夏是在婦產(chǎn)科找到他的。
這次又出新聞了。
新聞是宋般若孩子掉了。
宋般若去研究所給蘇杭送飯,蘇杭人沒在。實驗室里面有個套間,蘇杭有時候在里面睡覺,那里有張行軍床。宋般若見行軍床上被子鼓鼓囊囊團在那里,好心幫蘇杭鋪床。結(jié)果剛掀開被子,一條5米長的巨蟒“噌”一聲直躥起來,巨蟒受了驚,對著宋般若就咬,驚嚇過度的宋般若跑出幾步后當場暈倒。那條蟒蛇無毒,宋般若命是保住了,但孩子沒了。
至于蘇杭為什么把蟒蛇藏在被子里,周恕淳說是因為蘇杭在野外考察時撿到這條受傷的蟒蛇,把它帶回來治療,蟒蛇失血過度怕冷,蘇杭就把它放在被子里。
總之,不管其中細節(jié)如何,宋般若現(xiàn)在躺在醫(yī)院。
宋般若驚魂未定,呼吸急促,汗涔涔的額頭上發(fā)絲凌亂,居然還一個勁問周恕淳:“蘇杭呢?”
蘇杭這時候進來了,手足無措,他兩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呆看著宋般若,似乎在徒勞地想如何補救,宋般若對他伸出手,蘇杭遲疑片刻才走了過去,宋般若起身抱住他,說:“老公我嚇死了,我真的嚇死了,你怎么不在房間里呀?”
蘇杭顯然知道自己罪無可赦,他一句話也不說。梁夏將蘇杭從宋般若懷里拖出來迎面就是一拳,蘇杭倒退了好幾步,用手捂住鼻子,血很快從指縫里滲出,宋般若哭起來:“梁夏你不要打他,你不要打他!”
蘇杭離開病房,梁夏追出去,蘇杭到走廊里才把手拿開,他連嘴角上都是血,梁夏咬住牙,但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徐旋從藥房的方向匆匆跑來,蘇杭急忙轉(zhuǎn)身,可徐旋已經(jīng)看見了,嚷著:“杭杭誰打你了?怎么滿臉都是血?!?/p>
蘇杭一邊讓開母親伸過來的手,一邊回答是在臺階上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