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峒里的獵戶,照例不打猴子。并不是不打,是為打不著,反惹出許多麻煩來。這家獵戶,只要在打獵的時候,偶不留神,誤向猴子發(fā)了一毒箭,不問射中與否。都可說是撞了禍。這種猴子出來行走,單獨一只的時候絕少,至少也有一雌一雄。打獵的毒箭射去,十九被他將箭接去,從此告知他的同類,專一與獵戶為難。即算這獵戶的射法高妙,一箭能射死一只猴子,然這一只同行的必馱起死猴逃跑。獵戶在這當兒,若不趕緊逃出深山,只一刻兒,就有大群報仇的猴子來了,獵戶每因此送了性命。"柳遲聽了這些話,覺得是聞所未聞的,甚是有趣。連忙笑著問道:"猴子如何能專一和獵戶為難呢?他能成群結(jié)黨,難道獵戶還不能成群結(jié)黨嗎?獵戶有種種方法,種種器械,不信倒弄這些猴子不過。"周季容笑道:"你不曾在這苗峒里盤桓過,哪里知道這類猴子的厲害。獵戶打獵的種種方法和器械,不但在這些猴子跟前施用不著,不得罪這些猴子還好,種種器械雖獵不著猴子,然尚可以獵旁的野獸,若得罪了他們時,永遠不再在這山里打獵就罷了,如仍須在這山里打獵,便不能不進貢些糧食水果,向這些猴子求和。在調(diào)和不曾妥協(xié)以前,像這樣釣竿就不敢裝設(shè),裝起來不待半日,竿尖上的繩索鐵鉗,包管一條也不見了,光剩下一根竹竿,朝天豎著。你前日掉下去的那樣陷阱,里面的鉤繩捆網(wǎng),甚是值錢的東西。多少只猴子,拉斷一副鉤繩,撕破一副捆網(wǎng),一點不費氣力。獵戶就吃了好幾兩銀子的虧。
"猴子在山中鎮(zhèn)日沒甚事做,又是生性最喜把一切東西弄壞的。你說獵戶靠打獵謀生的人,如何敢和他們做對頭。獵戶尚且不敢得罪猴子,尋常的苗人更可想了。猴子時常把人家存積的糧食搬運作踐,一般人只敢邀集許多壯丁,虛張聲勢的將猴子嚇跑,沒人敢真?zhèn)€動手打他。這們一來,猴子的膽量越弄越大,苗人害怕的程度,也越456弄越高。還幸虧猴子不和虎豹一般的吃人,不然,苗人早已被猴子滅了種了。"自從我?guī)煾禐槭瘴叶熜肿鐾降?,到苗峒里來住著,眼見這些猴子猖撅得不成話。幫著打獵的殺了十多只,都是趁猴子在撕捆網(wǎng)拉鉤繩的時候,下手殺的。原來猴子的膽量,比一切野獸都小,人縱容他,他便敢無惡不作,只一用嚴厲的手段對付,殺幾個榜樣給他們同類的看,他們就嚇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動也不敢多動了。你前日所望見的,便是這種猴子。以前是滿山亂跑亂跳,毫無忌憚,于今被我?guī)煾禋⒌脟樒屏四懀级阍诤苌畹氖瘞r里住著,輕易不大跑出來。這一帶的山,沒一山?jīng)]有,只我?guī)煾的茯?qū)使他們,片刻之間,能把巖洞中所有猴子,一只不留的都呼喚到跟前來。"柳遲喜道:"驅(qū)神役鬼的道法,我曾見過。倒是像尊師這般能驅(qū)使猴子的,不僅不曾見過,連聽也沒聽人說過。我這番得瞻禮尊師,正是因禍得福,可謂是三生有幸了。我們在這里已經(jīng)耽擱很久了,尊師必然盼望。請引我快點兒走罷。"周季容笑道:"我因貪著說話,幾乎把引你去見師傅的事忘了。"于是二人離了釣虎的所在,又越過了幾個山頭。周季容在前面走著,忽伸手向左邊山上一指,口里哎呀了一聲,說道:"你瞧,那不是我二師兄來了嗎?只怕是師傅久等我兩人不去,放心不下,特地打發(fā)他迎上來探看的。"不知柳遲見了周季容的二師兄以后怎樣?且待第五十八回再說。